老太太也顺着她?:“好好好,你说得对……不过最好还是让林氏找到她?罢,也是一个孩子。”她?信佛,经年念着慈悲心肠,念着念着心肠不知?道何时也软了几分。
到底做过家里的姑娘。
明湘怎会看不明白,心底更慌乱了几分。不知?道为什么?,她?今日眼皮子总跳,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似的。
殊不知?她?千防万防的妹妹此刻已经到了赵家。门前见着人的时候差点吓一跳,府里都传遍了,家里的六姑娘是底下胆大包天?的仆从抱来的,就?连二夫人都因此要与二爷和离!昨儿?个大老爷还忽然中?风了,实在让人心惊胆颤。
往年也没出过这么?多事儿?,今年都赶上了!这些日子底下人都提着心做事儿?,生怕惹了府里主子不高兴。
“小,小姐……”管事的打眼儿?一瞧,发现?这不是六姑娘还能是谁,一时惊了,下意识地喊了从前的称谓。喊出口?后又觉着不对,心里‘呸”了两声。
“还请管事引我去见二老爷罢。”她?看了一眼头顶的门楣,终于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了。
先不说小姐的身份还未有定论,就?说冯僚陪侍在侧,管事就?不敢怠慢了,连忙将人请了进去:“姑娘,您这边请。”虚手做了个恭敬的姿势。
赵攸筠这些日子好似犯了头疾一般,不管是坐着还是站着,抑或是躺着,只要人清醒着就?头疼。命人去探听赵枢将人接到哪儿?去了,底下人也没探出来,他又发好大一通脾气。
以至于门房来报他的女儿?过来的时候,他甚至愣了一下,问道:“是蓁蓁么??”还是晗音回来了?
管事还没回,他便?瞧见一个穿着缃色衣裙的小姑娘,静静地站在庭院里。
赵攸筠脑子有一瞬间的不转了,心下百转,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只叹了一句:“是你啊……”
她?瘦了很多,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儿?。也长开了些,漂亮得他都认不出来了……如今看来,这个孩子确实长得不像他,也不像林娉。到底是阴差阳错到他膝下的,怨不得她?,也怨不得林娉。
“你母亲在哪儿??”
赵明宜没想到他第二句话竟是问林娉的下落。
抿了抿唇,走进了他的书房,她?看着这个喊了十几年父亲的人,若是再算上前世,应该也有二三十年了罢。两个人竟是这样的陌生。
“母亲在大哥那?里,您不用再打探了。”她?直接了当,并不想再拖延下去,说道:“我今日来,是希望您能将与母亲的和离书给我。”
赵攸筠不知?道他们父女再次见面,竟然会落到说这个的地步,一时不免怒了:“什么?和离书,这是你能来要的东西?么??她?要和离我还没有同意,你让她?自己来见我!”
“父亲!”赵明宜打断了他,看着他时眼中?十分的冷淡:“这是我最后叫您一声父亲……往后你我就?再无?瓜葛了。今日过后,请您告知?几位叔伯将我从族谱除名?。”
“至于娘那?里,她?更不会想见您的。这么?久了你还不明白么??”
赵攸筠觉得这个女儿?陌生极了。她?是看着他说话的,再也没有了从前在闺阁时候的怯弱,说话时也会正视他,声音不算大,却很是坚定。真的变了许多。
可这不代表他能接受她?过来向他要和离书。
“我还是那?句话,她?若想和离,你让她?自己过来。”他坐回了桌案旁。
赵明宜知?道他不会善罢甘休了,却也没有着急,也坐了下来:“其实说到底,您不过也是个可怜人,其实您喜欢母亲的,对吧。”她?说话时就?好像还如往常一样,只是任谁都能听出语气中?的疏离。
赵攸筠最听不得这话,方才她?说要和离书他不为所动,眼下却好像让人戳中?了什么?一般:“这是你该管的事情么?!”他一直都觉得林娉跟傅蕴笙藕断丝连。纵使小女儿?不是那?个人的,那?也不能改变这个事实。
那?有什么?值得他喜欢的!
他怎么?会喜欢这样一个女人。
额头青筋暴起,越想越觉着是如此,她?怎么?配得到他的喜欢呢,不免向女儿?高喝:“你什么?都不懂,我的事你也不必来干预……我喜欢她?做什么?,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罢了,我何必废这个心思!”搭在桌案上的手握了起来,手背青筋都鼓了起来,显然是越想越气。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很难更改了。
赵明宜却忍不得他这样说林娉,眉心一个劲儿?的跳,却还是得按捺下来。当前之急是她?得拿到和离书。得先激怒他。
“父亲既然不喜欢,跟娘没什么?情分,那?不如把和离书给我罢……您迟迟不给,我还要以为是您不舍得呢。这样优柔寡断又算什么?!”
夏日的风吹在人身上都发烫。走出书房的时候她?后背都出汗,却是松了一口?。紧紧地捏了袖口?的和离书,拿到手上的时候才有了一些实感。
她?父亲这样的人是不吃硬的。
他好面子,在她?这个曾经的女儿?面前也爱端着,自是不敢承认对林娉还有什么?情分,那?无?异于打他的脸。这般最好了,这和离书到底是到了她?手上。
往后林娉如何,就?不是他能管的了。
赵攸筠看着那?道纤细的背影走出去,失神地跌坐在椅子上。他也不知?道自己做的到底是不是对的,他自觉对林娉已然仁至义尽……可是那?份和离书他写了整整两刻钟。
每一笔都在叩问自己是不是真的没有了情份。
还是硬逼着自己写完了。
她?又去拜见了老夫人。从前她?是唤祖母的,如今时过境迁,她?也无?需再喊出这个称呼了。她?心里没什么?感觉,却给老太太留下了些震撼。她?直接将那?份和离书摆在了桌案上,与老太太说明了,又毫不拖沓地去找了明湘。
从前她?们是姐妹,可是明湘也没有顾忌什么?,在大音寺的时候说把她?推出去就?推出去了……她?们平日里也没什么?要命的怨仇。
明湘从听说她?过来那?一刻便?一直在颤抖,她?甚至想不到她?能回来!连忙喊了连翘过来陪着,殊不知?赵明宜已经到她?院子外?头了。
“连翘……她?怎么?回来了。”她?彼时正坐在窗子底下绣枕套,惊讶地话都说不出来了,心里头更是慌得厉害!
是谁把她?救回来的!
赵明宜甫一进来,便?见明湘手下的鸳鸯的枕套。绣得很是精细,可见是花了心思的,她?对王颂麒应是很满意。可是凭什么?她?还能心安理得、不慌不燥地备嫁呢!
若是没有人救她?,她?此刻就?是漂泊在异乡的一缕亡魂,抑或是受尽凌辱,不堪地活着。
但凡她?不把她?推出去,她?都不会那?么?恨她?。
“湘姐姐,你这个绣得真漂亮。”她?笑着走近了,指尖抚了抚那?绣绷,活灵活现?的鸳鸯在她?手下更显精致了。
明湘忍不住地后退了好几步,胸腔一直起伏,呼吸都不稳了:“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被贼子虏走了吗?”那?样凶残的人,杀了好几个寺僧,应当不会放过她?的才对!
“谁说的,我只是病了而已,在庄子上修养,怎么?就?被掳走了呢。我看姐姐也病了罢,说话都糊涂了。”她?坐在了明湘方才坐过的位置上,挑起那?枚针线,又绣了两针,低声道:“姐姐还记得那?天?的事吗?那?天?就?我们两姐妹,兴许还没有旁人知?道罢。”
说完又摇摇头,看向一旁吓傻了的连翘:“不对,你的丫头应该也是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