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明宜无疑是可爱的。
刚放下的茶盏又端了起来,他指尖摩挲了白玉的盏壁,思衬了片刻,淡声道:“她想?见,我便吩咐刘崇一声,到时候引她过去就行了。”
“可是,那可是叛王啊……”赵明宜瞪大?了眼睛,问?道:“对?你会不会有什么影响呢?”这样?的人在押解进京之前,旁人是不能随意?见到的。他身?为此次平叛钦定的官员,若是将?人带进了角楼大?牢里,让人捏住了把柄。
参一本都是轻的。
赵枢轻轻笑了笑:“无事。”他看见妹妹弯着腰,就站在他身?侧,乌黑发髻上的海棠花将?落未落。他忽而伸过手?去。
赵明宜愣了一下,却是没躲。只是不知道他为何看着她。
发间的海棠花落到了他手?上。
她才瞧见,默不作声地摸了摸头?:“原是这个,怪道方才王大?人也一直瞧着我,倒是有些失礼了。”他应是想?帮他她把花重新簪好?的吧。她却往后退了。
不过这是正常的。
该说的事说完了,她却没走,站起了身?又回到椅子上坐着了,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问?他:“哥哥,我娘怎么样?了……”她一直不敢问?。明湘其实没有说明白,她不仅不是父亲的孩子,更不是母亲的。
她为什么知道呢……抬了抬头?,看向窗下的男人。
他前世?将?这件事情告诉她的时候,她的心便一直是疼的。她不知道母亲离世?的时候究竟知不知道这件事,也不知道她会不会怨她。怪她占了六小姐的位置,享受了她的疼爱,过着本该属于她的女?儿?的生活。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资格过问?林娉的事。
赵枢知道她这些日子一直有心事。这句话应该在她心里问?了不知道多少遍了。
现在才说出来,应该就是忍不住了。
默了片刻:“我会让人照顾好?她,你不用担心。”他看着她低着头?,发间碧玉的簪子也低了几?分。
赵明宜终于点点头?。
他应该什么都知道的。也应该默认这件事是明湘告诉的她。可是他永远不会知道,这其实是他亲口告诉的她,还是在那样?一个冰天雪地的夜里,他把她抱回了寝房。
他说她从来都不是他妹妹。
说完后又给她灌了酒。最烈的烧刀子,哪怕只有半杯,也足够她人事不知了。第二?天醒来都忘得干干净净。他又做回了那个温柔又冰冷的哥哥。界限分明。
为什么会用这么矛盾的两个词来形容他呢,她也说不上来。
值房就那么大?,赵枢怎么会察觉不到她在看着他呢。柔软乖巧的妹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变得有些别扭了,有时不敢看他,有时又巴巴地凑上来亲近他,那天她提起王璟,很显然是有些别的意?思。
他那么擅长揣摩人心,却到底不知她那天究竟想?从自己身?上知道些什么。所以他后来亲自问?她……她说她听不懂。
其实只要他再问?两句,便能轻易知道答案。只是她显然不愿意?让他知道。
那便罢了。
“哥哥,你知道我的出身?吗?”她心里很乱,胡思乱想?,什么都有,这个从前从不好?奇的事也从心底最深处浮了上来:“我还有家人吗?”
这个姑娘太懵懂了。无意?间漏了底。
有人察觉到她不是赵攸筠的孩子很正常。毕竟月份摆在那儿?。可是能知道她不是林娉的女?儿?的人,可以说少之又少。
赵枢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
菱格窗边的姑娘握着双手?,有些拘谨地坐着。她自从知道这件事后,总有些时候不太安宁,坐立不安。
这个姑娘很没有安全感。
第53章 念书 很微妙的难耐
“蓁蓁, 这件事?等祖父来告诉你吧。”赵枢看着?她坐在?身侧,双手放在?膝上,却是不停地拧着?衣角, 将衣角捏得皱了起来。坐立不安。
他?抚了扶肩胛处的伤。
赵明?宜不知?道为什么要祖父来告诉她, 难道是祖父把她带到赵家的吗?她不明?白,却是没有再问。她现在?更害怕的是母亲, 林娉会不会讨厌她,就像梦里那样, 用冰冰冷冷的目光看着?她。
又低下?了头。
赵枢忍着?肩上的伤, 给她倒了一杯茶,告诉她:“再过两日,我们就该走了。等回?河间, 我送你去见你母亲……不管发生什么, 我都会护着?你的。若是你愿意,等我述职后,你跟我走。”
赵枢看了眼手里的海棠花, 粉白的瓣儿还带着?露气,看着?便是刚摘下?来不久的。娇艳欲滴。拿在?手里捻动着?。
他?不禁想, 赵明?宜为何会这样没有安全感。
是他?给的还不够吗。
或是比起他?来,她更在?乎林氏。
她没有回?答, 只是看了一眼窗外。桂花落了很多在?地上,她方才从那边过,踩着?了许多, 眼下?走进?了房里,也依然有一点很淡的香味。
要说的事?说完了。离开的时候问了问他?的伤:“大夫说箭矢扎得深,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好?哥哥晚上睡觉的时候会不会疼?”她想起那日仍心?有余悸。算起来这辈子真是比前世波折了。
赵枢闻言,看了她一眼, 本想说无事?。却是顿了顿,转念道:“夜里疼得厉害……”
“怎么会这样?”赵明?宜微微蹬了蹬眼睛,想了想,说道:“我让月牙儿到城里多找几个?大夫罢,兴许那天那个?大夫不够厉害呢?”她也是急了,都没深想。
随军的大夫怎会没点本事?。
赵枢顿了一会儿,沉声道:“晚些时候你过来给我念书罢。”
“好呀……”赵明?宜觉着?大哥向来是很强大可靠的人?,可是今天就连他?都说疼,那一定?是疼得很厉害了,说不定?夜里都不能睡。不能睡太痛苦了,她被李澧绑到总兵府的时候也是连夜不敢睡,她觉着?那几天像过了好几个?月一般。
“哥哥想听什么书?”忽然有事?可以忙活起来,她方才低落的情绪一下?子便没了:“也不知?道这衙门里有什么书可看,我一会儿去问问刘先生。”
赵枢喝了一口茶,却是没再搭话。
用过晚饭,她果然去找了刘崇。刘崇不知?她要找些什么样的:“经略衙门前些日子烧了不少地方,不过倒是还有个?存放卷宗案册的地方,兴许那里还有些书,我带您去找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