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到今天晚上,她看到他无声地抹了?于指挥的脖颈。她才意识到她依然是害怕他的。
只是这份害怕藏在?了?很深处。
只要她把他当哥哥,就不会冒出头来?,一旦变了?,就不一样?了?。
她露了?异样?,大哥今夜又何尝不是在?试探他。或许他只是玩笑一下,希望她不要恐惧她……可是大哥不知道的是,他碰到她的手时,她是心惊肉跳的。那种?不安感无时无刻不包裹着她。
还有金城公主的事。她跟辽王殿下,没有兄妹之实?,却是有兄妹之谊的。月牙说给她听的那些话,她作为外人尚且受不了?,何况是公主自己。她这些年定然过得很不好吧。……罔顾纲常,目无廉耻,自轻自贱,承受着泼天的流言蜚语。这是不是她自尽的原因呢。
直至深夜才阖上了眼。
经略衙门?却是迎来?了?另一行人。李总兵勾结乱党,罪过实?在?是大,他的案子陛下钦定了?人过来?督办,来?得就是这一行人。有刑部侍郎王璟,督察院御史梁棋,马车遥遥停在?了?衙门?口。很快就有三两?衙役下去迎接。
“给两位大人请安。”衙役呵呵地笑了?笑,躬身道:“早得了?消息,赵大人让属下在?这儿?等您呢,小的这就引您进去。”
梁棋面无表情。王璟却是笑了?笑,淡声道:“有劳。”
一路上打?量了?四?处,显而易见这里不久前受过重创,有两?处屋顶都烧没了?,地上一片黑迹,看着便是烧焦后留下来的。花木什么的就更不必说,都不能看了?,只剩七零八落两?棵桂树。
衙门?四?周都有士兵,身上穿着甲胄,神?色略显疲惫。
“你们大人可好?”走在?夹道上,他忽而问了?句。
衙役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谁,犹豫了?一下又不知该怎么说:“这真要说起来?,也不太好……活捉叛王那会儿?,有人放了?暗箭,大人身上挨了?一道,眼下正在?房里歇着呢。”今夜实?在?凶险,毕竟谁都没料到于指挥还是叛王内应。
因为他可折了?不少人。
王璟却是不知这一回事,当下也不问了?,走得快了?一些。
衙役终于将人引到了?地方,开门?后便先退了?出去。王璟带着梁棋往里走。才闻见屋里一阵药味,还有淡淡的血腥气?,看起来?那衙役说得不错。
打?了?珠帘,才见最里的床榻上靠着一人,眼睛微微阖着,身上只穿着绫白的里衣,肩胛处有一点淡淡的血迹渗了?出来?。
“听闻你受伤了??”王璟直往里走。
梁棋顺势跟在?后头。里头这位是他的直属上官,上官受了?伤,他怎么说也得过来?问候一句,便跟着见了?礼,喊了?一声:“大人。”
榻上之人睁开了?眼。
衙门?才经受过一场血洗,这间干净的值房还是好不容易找出来?的。就是简陋了?些。只有床榻,书案,两?排柜阁,两?张椅子。眼见着赵枢揉了?揉眉心,显然也是疲乏了?。
梁棋拖了?一张椅子过来?,请王璟坐下,自己在?一旁站着,先禀了?这段时日朝中的事情:“户部诸多官员收受辽王私贿,皇上震怒,派人严查,清算了?不少人……赵老?大人也受了?陛下申斥。”赵老?太爷在?户部尚书的位置上坐着,他年纪大了?,那位甚少有脾气?,这次却是实?实?在?在?的怒极了?。
“另外,副都御史房大人与大理寺卿赵大人……”说着抬头看了?上官一眼,犹豫了?一下才道:“不久前参了?您拖延战事,贻误军机。陛下倒是按中不发。”
房鹤名就算了?,两?位副都御史,不把其中一个按下去怎么能往上升呢,人之常情。可是寺卿大人就有些微妙了?,赵大人的父亲,亲手递了?参自己长子的折子。
赵枢静静地听了?,却是没说什么,只挥挥手让他先下去。
这就更有意思了?。这位看着似乎都料到有这样?的场面,面上一点惊讶都不曾有。实?在?淡定。
梁棋躬身告退。独留王璟在?里间。
“你这个下属,看起来?倒与从前不太一样?了?。”王嗣年观了?梁棋一路,以往总闻他的脾气?不好,茅坑里石头一般,脾气?又臭又硬,认定了?的事谁都无法跟他犟。这会儿?看来?,也是有几分改观的。
要是放在?从前,肯定不会给他拖了?椅子来?。
赵枢这才直着身体,微微坐了?起来?,淡淡地道:“也没什么,不过是让他在?房鹤名手底下待了?两?个月,磨练了?一番罢了?。”
王璟忽而笑了?笑:“你想的损招。”
房鹤名是出了?名的好脾气?,看着便是好说话的,可是只有了?解的人才知道,那才是只真的笑面虎。面上好好的,背地里阴人。
梁棋哪见过这样?的。一天天的尽吃暗亏了?。这一趟下来?为人却是圆融了?许多。
“我既教不会,便换个人来?教他……”
王璟点点头。
赵枢显然是想扶他一把的,只是这样?的脾气?到底不行。为官的人可以犟,但是不能不懂人情世故,否则便只能止步于此了?。
夜深了?,也不再聊政事,便说起别的来?:“大夫可说你的伤怎么样?了??”王璟看了?他一眼,只觉他面色十分苍白,这般靠坐在?榻上,伤口又渗出了?点微微的血迹来?。染红了?里衣。
“无事,养些日子便好了?。”
那就是很严重了?。王嗣年是知道他的,想罢点点头:“回去好好养吧,你这趟来?辽东……处理得很好。消息很快便能传回奉京,这会儿?想必已经在?路上了?。陛下会很高兴。”
内室寂静了?一会儿?。
赵枢嗯了?一声,侧眸才见王璟看着他,他们对对方都很了?解:“你还想问什么?”
今夜刚下过雨,雨虽然停了?,却还是滴滴答答的,听着便是屋檐上的水。窗子没有关紧,吹进一阵凉风来?,冷风扫过耳畔,王嗣年一下子便冷静了?。
到底没问出口。
“……无事,只是在?想李澧而已。”他这一行就是为了?督办他的案子的。
很快出了?门?。
值房里燃着烛火,蜡烛还是匆忙从库房里翻出来?的,不是特?别好,点着后不时会发出呲啦的声音,
昏暗的光映照着王璟离去的身影。
他话到底有没有说尽,赵枢怎么会不知道呢。他靠在?床榻上,身体微微后仰,却是想起晚上的事来?。她看见他杀了?于东崖,眼底尽是惧意。
她是个女孩儿?,没见过这样?事。害怕才是正常的。可是也是他第一次心里空落落的。
她怎么能害怕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