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其实是秦一隅最擅长的事。

但南乙在此刻,却回想起自己上一次站在阿那亚的海边,看到的那场演出。十六分半的表演里,最令他动容的,反而不是尽情宣泄的那些场面。

是秦一隅站在空旷舞台上,唱着一首布鲁斯摇滚,没插电,简简单单唱着青春期的割裂和迷惘。

“其实我写了一首歌。”一直没说话的秦一隅背好了吉他,忽然开口,“不算是小样了,因为差不多写完了,只差bridge。”

“词都?填好了?”严霁有些意外,没想到他效率这么高,“什么类型的?”

“嗯……”秦一隅随意拨着吉他弦,垂着头,“其实更像是一封第一人?称的信吧,但写信的人?不是我,我只是发件人?。”

迟之阳没明白?,怎么这人?做人?说话都?这么抽象。

“什么意思啊,听不懂,你?直接唱我听听。”

“好吧。”秦一隅深吸了一口气?,左手放在琴弦上,罕见地表现出对自己天赋的不确信。

“这首歌的名?字是……”

演奏前一秒,他终于望向南乙,冲他笑?了笑?。

“你?出生那夜,北京下?了雪。”

音乐狂欢

听完了秦一隅不插电的独唱, 排练室静了许久。

要填补一个亡者留下的空白,将这封只有只言片语的无效信扩充成应该有的模样,几乎是做不到的事, 也没人?敢去尝试。离去的人是永远无法回来的, 也无法替代的,一个不小心,或许就变成?亵渎。

敢这样做的只有秦一隅。

听到一半时,迟之阳就哭了。

起初他并不知?道这首歌到底是什么意思,谁出生的时候下了雪?但听到副歌, 他就莫名其妙伤感起来,眼泪似乎比头脑更敏锐, 不由分说地落下来。他忽然?明白,原来这里面的“你”, 是南乙。

他想到了南乙的舅舅徐翊,那?个总是笑着、如兄如友的叔叔。

眼泪不受控地往下滴落,他回想起小时候,自己和南乙被他带着去游乐园, 排成?排坐在马路牙子吃冰棍儿,一起在滑冰场玩老?鹰捉小鸡……

他是自己和南乙排练的第一个听众,第一位指导老?师。

他笑着说[我就不加入了, 等你俩红了,我给?你们写篇长长的专访吧。]

严霁发觉他在哭,走?过来,抚摸迟之阳的后背,蹲下来, 用袖口?给?他擦脸。

弹完最后一个音符,秦一隅收了手, 望向南乙。

他正陷入呆滞之中和平时的面无表情不同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一向锋利的眼神变得迷茫和柔软,他像个如梦初醒的孩子,坐在床边,久久没能回神。

过了几秒,南乙站起来,低声说了句“抱歉”,推门离开了。

秦一隅直觉现在的他需要独处的时间消化情绪,因此即使追出去了,也隔着距离,默默跟在后面,走?过走?廊,在洗手间门口?等候。

南乙出来的第一时间,他给?了一个无声的拥抱。

回去后,他们几乎没有太讨论,就一致决定要选唱这一首。尽管这绝非常规意义的大赛曲目,不够燃、不够燥,在需要狂欢的音乐节里不占优势。

“其实比到现在,赢不赢倒是真的不重要了,奖金什么的,我们可以慢慢挣,机会?我们也不缺,现在就有数不清的橄榄枝抛过来了。至于那?个所谓的全胜号头衔,我们真的需要吗?”严霁微笑着说,“如果太专注于某个标签,最后也只会?被标签困住吧。”

“嗯。”迟之阳红着眼点头,“就选这首,那?我们要抓紧时间编曲了。”

一直沉默的南乙转过头对秦一隅说:“桥段的部分给?我吧,我来写。”

“好。”秦一隅微微扬起嘴角。

接着,秦一隅收拾心情,难得地做出了时间规划,正经得简直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表现出前所未有的紧迫感。

“压缩得这么紧?”

“嗯,要多练几遍。”秦一隅深吸了一口?气,“而且我还有一个小惊喜,要确保万无一失地呈现出来。”

像往常的每一场比赛一样,他们在极限中创作,没日没夜地调整细节、磨合排练,而这首歌的意义重大,对四人?而言,演绎好这首歌的重要程度已经超过了比赛本身。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在绷紧的琴弦中,截止日期的鼓点沉沉落下。

演出前一晚,他们抵达了阿那?亚,和其他乐队一起上了大巴前往酒店。

海边、阿那?亚的沙滩,被塞得满满当当的大巴车,这一切对南乙来说再?熟悉不过,只不过上次他孤身一人?,历经颠簸,去看十六分半的演出。

而那?时站在舞台上肆意弹奏吉他的、被他望着的人?,如今就在他身旁。

坐在前排的尼克转了过来,抱着座椅后背冲南乙笑:“小乙,你怎么又染头发了?”

玻璃窗映照着南乙的侧脸,一头漂到浅金色的头发,被大巴车内的灯光照得通透明亮。

南乙脸上的笑意似有若无。

“因为某人?把我的头发洗坏了。”

罪魁祸首就坐在他身边,靠在他肩上,车还没开就睡着了。

“啊??怎么洗坏的?”坐在另一边的李归听到了,也起身,一只腿跪在座椅上,看着南乙。

坐在他后排的迟之阳替南乙还原事件:“小乙之前为了挑染漂了一部分头发,留不住颜色,洗洗那?个橘色就没了,然?后秦一隅买了个什么固色的洗发水儿,说是洗头就能洗回来,结果他下单不长眼睛,颜色搞错了,洗完变得灰不拉几的。”

取回快递的当天,秦一隅就兴奋地拉住南乙,说要给?他洗头发,洗到一半就发现不对劲,不敢让南乙照镜子。

“小乙气得要死,就差去剪寸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