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还是伊莎贝拉最先缓过来。

她随手从桌上抽出张纸巾,擦了擦脸,而后便抬手抚上钱多多的肩膀,故作轻松地道:“好了钱,别哭了,洗把脸收拾好心情。孩子们等一下还要来跟你告别,打起精神来。”

钱多多听后一愣,红着眼睛问:“塔米和莱拉也会来吗?”

经过数日的心理辅导与疗愈,塔米和莱拉的状态有所改善。加上这批次维和军人的任务期即将结束,兄妹两人已于十日前被送入了扎曼市难民营,请了专人每天照看。

马上就要离开,钱多多对营区的每个孩子都分外不舍,而在这些小朋友中,又属塔米和莱拉最让她牵挂。

伊莎贝拉笑着点头。

钱多多在扎曼营区的这段日子里,几乎是一有空闲时间,就和营区的难民儿童待在一起。

她不给他们讲大道理,不给他们上思想课,也不会反复强调:他们要坚强要自立、要积极拥抱充满阳光的未来。

就只是给他们制作美味的甜食,给他们讲各种故事,带着他们一起唱儿歌、玩游戏。

她温柔而又耐心,努力缝补着他们支离破碎的童年。

小朋友们都很喜欢钱多多。他们表面上称呼她为“姐姐”,实际上都是悄悄把她当妈妈。

得知钱多多要离开的消息后,小朋友们起初很难过,但他们又很快调整好心情,自发组织起来,决定为钱多多办一场送别会,来表达他们对这个像天使一样的女孩的感激。

营区里条件有限,没有专门的礼堂和舞台,因此这场告别会的举办地点,是在食堂餐厅。

孩子们排练了好几个节目。

一个小男孩唱了钱多多教给他的中文儿歌,两个小女孩跳了钱多多教给她们的手指操。

剩余的几个年龄大点的孩子,还放上了音乐伴奏,在宽敞的空地上手牵手连成一排,表演起马里达尔地区最传统的群体舞蹈,狄步开舞。

作为马里达尔民间最富代表性的传统表演形式,狄步开舞舞步简单,只有行进和单脚踢跃等方式,节奏独特激昂,热情洋溢,是积极与勇气的象征。

一群遭受过战争重创的孩子们牵起手、围成半圆,跳起这样一支象征光明的舞蹈,在场众人看见这样的场景,无一不为之动容。

几个简单的节目表演完,小朋友们又围上来,七嘴八舌,说要送给钱多多自己精心准备的礼物。

有用青草编成的戒指,有用蜡笔画的长头发女孩,有用废旧报纸叠成的纸飞机

没一会儿工夫,钱多多怀里就塞满一大堆小物品,全是孩子们亲手制作的“送别礼”。

钱多多心里又感动又伤感,几度泪意汹涌。但又怕自己一哭,孩子们受到影响会更难过,强行忍下来。

正向孩子们逐一道谢,耳畔微凉,一道清冽熟悉的气息轻抚过她脸颊。

钱多多察觉,微侧过脑袋。

男人语气轻而柔,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在她耳垂旁道:“塔米和莱拉过来了。”

“”钱多多微怔,眼底闪过一丝喜色。

“两个孩子不喜欢人太多的环境。”陆齐铭淡淡地说,“他们在你宿舍等你。”

告别会结束已经是晚上的八点多。

钱多多怀里抱了一堆孩子们赠送的物品,步速轻盈飞快,在陆齐铭的陪同下回到营区的女子宿舍楼。

听见脚步声,屋内两道小小的身影不约而同地转过头。

经过数十日的心理疏导与疗愈,塔米和莱拉的状态较之前改善颇大。

他们的身形依然偏瘦弱,但小小的脸蛋上已经长了些肉肉,看上去软嘟嘟的,衣着整洁干净,头发蓬松柔软,就连曾经蒙着浓烈灰霾的双眸,也多出了一丝辰星似的光。

看见钱多多,兄妹两人同时绽开笑容,从椅子上站起身,朝她跑过来。

“多多多多姐姐。”小少年像是有点不好意思,脸微红,很轻地招呼了声。

跟已经懂得“害羞”的哥哥不同,三岁的莱拉对钱多多极其亲热。

小小的身子飞扑到钱多多面前后,两只短而细的小胳膊便随之伸出,软糯糯地用阿拉伯语撒娇:“姐姐,抱抱。莱拉要抱抱。”

对上小莱拉纯真又满是依赖与信任的眼神,钱多多心软得不成样子,不需要等陆齐铭翻译,她便弯下腰,将小丫头给抱了起来。

小莱拉对她的回应满意极了,小嘴叽里咕噜又咕哝了些什么,小手抱住钱多多的脖子,脑袋趴她肩上。

钱多多弯起眼睛,坏笑,挠莱拉的痒痒。

小丫头又躲又挡,咯咯笑个不停,在钱多多怀里扭得像个小麻花。

和小宝宝玩了会儿,钱多多注意力回到面前的小少年身上。

塔米稚气的小脸上挂着一抹浅淡微笑,正仰着头,平静地看着她和妹妹。

钱多多静默两秒,将怀里的小宝贝温柔地往前一递,交给身边的男人。

陆齐铭脸上表情淡淡,自然而然伸出手,接过莱拉,单手把宝宝抱怀里。

见漂亮姐姐不抱自己了,小莱拉一双大眼睛眨巴两下,紧接着便脸蛋一垮,快要哭出来。

陆齐铭察觉,默了默,在脑海中回忆起钱多多平时的哄娃秘方。

他迈开长腿走动起来,抱着怀里的小宝宝左晃两下,又晃两下,动作轻缓而温柔,嘴里低低地用阿拉伯语哄道:“不哭,不哭”

这种轻柔晃动就像是荡秋千,对小幼崽来说很受用。

果然,莱拉不哭了。

她咬住一只手指,澄净的眼眸里胆怯与好奇交织,盯着眼前这张好看但是有点凶的脸庞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