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1 / 1)

此时的房间中一片漆黑,四周都是厚重的幕布,没有一丝光线能从缝隙中流露出来,此间气氛堪称诡异,四个幽森的骷髅头悬浮在半空中,眼眶处释放着青绿色光芒,最中间是一个大火盆,再一面墙上挂着以白漫镇为中心,方圆百里的地图。

火盆中的青白色火焰带着不详的气息,房间四角各一口硕大的棺材,漆黑的棺椁上贴满了猩红色的符咒,密密麻麻更添诡异。

大法师的弟子们匍匐在地,看着被簇拥到中心的周信穿着道袍,摇着铃铛,脚下舞动着诡异的步伐,嘴里正在念念有词,好像正在显什么灵通。

当啷一声,火盆中青烟弥漫,吐出几截散乱的指骨,并未有清晰而具体的指向,周围弟子更加诚惶诚恐,纷纷把头埋进地毯中,不敢吭声,担心被暴怒的大法师波及。

已经三天了,自那日地动后,大法师陷入狂喜中,紧接着便命人准备更多的人骨用来占卜,从他兴奋的表情中可以看出他定然是发现了什么大宝贝,连兵匪闹灾之事也全然顾不上了。

周信自己却很不满意,淬了一口,将铃铛狠狠掼在地上:“明明那日地动时露出了一丝气息,为何找了这些天还找不到具体的位置。那可是一只魅妖啊,若是真能抓到魅妖炼化,本座还愁自己不能筑基吗?真是狡诈又可恶的畜生啊。”

“报,法师大人。”这时便有小弟子急忙前来,“近几日镇上客栈接待了几位器宇不凡的客人,是个老者带着几个孩童,他们穿着打扮不俗,衣服都是绣金线暗纹的莲花图案呢。”

“莲花纹?”大法师眯着的眼睛陡然睁开了,他焦躁地踱着步子,“清越仙宗的大人物为何来到我这小小的白漫镇,难不成也是冲着那绝无仅有的魅妖而来?不成不成,不能让他们抢了先,那是我唯一的希望。”

相通其中关窍,他便一不做二不休,抓起一截锋锐的人骨直接插-进自己胳膊上,顿时血流如织,那青色火焰燃烧更盛,里边隐约露出森然的鬼脸。随着鬼脸越来越清晰,周围四口大棺材开始剧烈晃动起来,一截腐烂到一半的手掌从棺材的缝隙中伸了出来,露出一脸长白毛的可怖面孔。

弟子们更是大气不敢出,想不明白大法师这次怎么这么舍得,把自己炼化多年的白毛僵都放了出来,只为了找一件珍贵宝物的下落。

棺材盖子轰然破碎,那四只白毛僵如同闪电般飞的无影无踪,大法师脸色铁青地静默在原地,重重地吐了一口黑血,沾染了厚重的地毯。

“按照计划,我们本不该在白漫镇多逗留。”客栈的大堂里,一个面容慈祥的长须老者正抚摸着胡子,对自己对面的少年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希望对方能改变主意,“这里多瘴气毛僵,灵气稀薄,基本不可能出什么好苗子,一开始这里也不是我的目标。”

对面的小少年精致的宛如一只瓷娃娃,一双黑曜石般璀璨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你时,只会让你产生自惭形秽之感。可这只是个七八岁的小少年啊,怎么会给人如此的压迫感呢。

老者是清越仙宗的执事长老张青石,虽在宗门中品级不高,修为也一般般,但他的神通是颇为厉害的一双清明眼,用来探查童子天赋和灵根,用来招收选取新入门的弟子,那是再合适不过。因此他常年在凡间行走,所到之处都是山呼海啸般的崇拜,到处都是吹捧和尊敬,也捧得他有些飘飘然。

去了大的城池,城主都会给他极其奢华的招待,但是来了白漫镇这等又贫瘠又偏远的边陲之地,这里的百姓都粗鄙没见识,可能都没几个人能认出他身上的莲花纹,更别提上来巴结了。

若不是因为眼前这个少年天才,也是自己此行最大的收获,他是万万不愿意在此停留这么多天的。

这小少年名叫墨星痕,年纪虽小,却生的英俊可爱,小小年纪就能看出以后人中龙凤的风姿。他凛然神色和举止做派却像个小大人一样,有时某个狠戾的眼神,都能让他张青山吓的一激灵。

缓过来,张青山便想,可能天才都是这么孤傲和与世不同,心中也便谅解了这少年。他总是抱着自己那把剑独自一人相处,不肯与其他孩子说话,要么便看着远方,那是霜寒雪山的方向。

一开始他还以为这小孩是个哑巴,直到他们的飞舟经过白漫镇直奔锦绣城的路上,少年漆黑的眼睛中仿佛突然有了光,他第一次开了口:“停下。”

张青山很惊讶,这孩子竟然还会说话?

他这么大一个长老,可不能随便就这么听话,于是便装摸做样的询问:“为何要停下?你说停下便停下?这飞舟是你家的不成?”

他本是想逗逗这个硬石头般的少年,却没想到对方看都没看他一眼,便直接飞升踩着船边缘,从万里高空一跃而下。

第6章 白漫镇02

张青山吓了一跳,连忙御剑去追,这才在半空中拦住了这小祖宗。

这时墨星痕说了遇见他以来的第二句话:“白漫镇上有个人,你也一并收走。若是她不走,那我也不跟你走。”

单系天级雷灵根,这是百年未曾遇到的顶级灵根,而少年还天生剑体,这更是千年难遇的资质。要知道上一个天生剑体,还是清越宗的开山祖师,剑尊浊剑仙纪澜。

简直没人比他更适合修炼了,张青山见多识广,从看到墨星痕第一眼起,便知道若不出意外,这少年将来一定能成为第二位剑仙,甚至有可能成为飞升仙君。

一想到这样的宝贝弟子是被自己带进山门的,他就陷入一种被天大的馅饼砸脑袋的狂喜之中,生怕这宝贝疙瘩被别的宗门发现或者半路不愿意跟他走了。

如今听到少年这无比清晰的威胁,他更是一个不字都不敢得罪,更不敢拿出长老的架子来教训对方。因为这小小的身量下,竟然有一颗说跳船就跳船的决绝心思,这种人发起狠来,只怕是普天之下恐怕没人制得住他。

张青山闻声,只好与他各退一步:“好,那便依你所言,在白漫镇多待几日。但你可不能再做出这等自损之事了,让我看得胆战心惊啊。”

少年却再次沉默,根本不愿与他多费唇舌,是个冷傲怠慢的模样。

一待便是十日,一无所获,一个能看过眼的新童子也没有,张青山逐渐失去了耐心。

这中间还发生了一件事,让他心中不由得犯合计。

这孩子整日里抱着剑,表情阴沉,他也不当一回事,直到那日少年去集市,回来了便是一身肃杀和血腥之气。张青山一打听,才知道他是为民除害,可是这般狠辣的手段,哪里像个修仙之人啊?

如今世道有些乱,妖魔横行。

修道之人就算没有济世救人之心,也不能小小年纪便犯下滥杀这般因果,这一定会影响以后修炼和进阶的,万一再产生了心魔,那是很容易走偏的。

他有意劝说这孩子几句,不想让他小小年纪便走歪了,话还没张口,就听到那少年自言自语道:“若不是你们这帮杂碎,我大概早就遇见她了。一群虫豸,该死。”

那孩子的语气和神态只让他毛骨悚然,他看得出这孩子并无什么修炼的痕迹,也没有多少灵气,那他又是如何使的鞭子和飞剑,怎么一下子杀了那么多人呢?

可无论怎么探查,少年的灵台也干干净净,没有丝毫入魔变妖的痕迹,当真是清白又坦荡。

张青山心中忐忑,决定无论如何不能等了,还是早些带着这古怪的绝世天才早日回到宗门,交由宗主大人定夺,自己只怕是制不住这小子。

等了这许多天,张青山的耐心即将告罄,再过几日便是仙庭云华执法长老换届的日子,是宗门中的大事,他可不能耗在这个小地方。于是今日,他下定了决心一定要跟墨星痕好好谈谈,不日便要带他离开这里。

对面的少年听了他的劝说,眼睛眨了眨:“再三日,若是再等不到,我便无话可说跟你走。”

张青山心说,我才是长老,你一个小毛孩子算什么,可是在看到他乌黑深沉一般的眼睛阴沉盯着你时,他竟然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只好叹气:“祖宗,你到底在等什么呢?”

“等一个人。”透过覆盖霜雪的窗棂,他的目光再次落到远处丛云叠嶂之上,像是透过那座庞大的雪山看到了许多人。

周围又冷又冰,喘不过气来,无法呼吸。

纪云渊发现自己被困在极裂之海的万年寒冰中,眼前划过各种支离破碎的画面,轰隆隆一闪而过,那些碎片如星辰,握不住,抓不到,这让他心中酸涩,痛得不能自已。

那些画面中,总有一个穿淡烟色罗裙的女子出现,尽管她面容模糊,那股子熟悉之感却挥之不去,肤若凝脂,灿若星辰,他开始猜测她的模样。

零零碎碎的画面好像在讲一个很长的故事,纪云渊看着自己在清越宗治病救人,在后山捡受伤的小动物,怀里一直抱着一只胆小的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