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该破碎的丹田已经修复如新,连识海都闪过呼啸巨浪,就连自己冷若冰霜的境里,也夹杂着一丝春风的柔软和甜意,让他低下头时都按不住掀起的嘴角。
身旁的少女紧闭双眼,脸颊上有点点的婴儿肥,恬淡又满足的落入他亲手为她编织的梦境,食梦貘制造出来的美梦,即使元婴大能也得七天才能逃离。
她对自己毫不设防,愿意带自己来到独一无二的境,分享这棵世所罕见的火灵树,愿意全心全意相信自己,愿意用自己的魅妖血统帮助他恢复修为和功力。
但她也真的没想到,这次他还是算计了她。
纪云渊把暗金绣云纹的大氅披在烟若身上,然后亲手捏碎了手中的食梦戒,只能用一次的神器,里边藏着食梦貘编织出来最美好的梦境。
然后他站起身,最后看了烟若一眼。
没走两步却又回头,轻轻拂走她脸颊上的花瓣,这才下定决定转身离去。
“如果我们这一生只能到此为止,那下一次吧,下一次我再来好好爱你。”
清浅的呼吸落在女孩的脸颊上,他最终也没能吻下去。
推开客栈的大门,紫雷玄衣的年轻剑尊已经在此等候了时,他脚下的土地已经浸满了血水,只是剑尊手握斩天剑,表情却在发呆。
墨星痕一身清扫不去的煞气,看着纪云渊走出来,这才对他点了点头:“都处理好了?”
纪云渊点点头,又忍不住去问:“你刚才杀人去了?”
“在海市里遇到几个不开眼的小妖教训了一下,没杀你的人,你急什么。”墨星痕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我听那个螃蟹叫他们龙神使徒?看着神经兮兮的,就都砍了。”
“龙神使徒是专门守卫龙冢信仰龙神之力的一群蛟,他们大多性情暴虐滥杀无辜,杀就杀了吧。”纪云渊好像畏寒似的,笼着袖子,同墨星痕一起向外走去,“宗门里还好吗?”
“好的很呀,但你想清楚你到底想问什么,我再考虑回不回答。”墨星痕嗤笑一声,回头望了一眼客栈,眼神发狠,“做人还是别太得陇望蜀,我甚至都没机会跟她道别,有些人也别给我得便宜卖乖。”
明知道对方说话夹枪带棒甚至语气不善,但好在这么多年来纪云渊已经习惯了,顿了顿他还是问出口:“霜霜怎么样了?她还好吗?”
“你衣服领子都没扣好你知道吗?”骄傲的玄衣剑尊忽然提高了音量,几乎吼出来这句话,“我看不出来你们刚才干了什么吗?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思问别的女人?纪云渊,要不是时机不对我高低揍你一顿。”
从刚来看到纪云渊出来起,墨星痕心里一直窝着火,尽管他们已经彼此熟悉到不能再熟悉了,但永远也互相看不惯,此时此刻是因为不得已的愿意生生硬走在一起,终究还是讨厌死对方了。
尤其是明知道他春风得意,刚刚和自己喜欢的女子一番云雨,哪个男人还能心平气和好好讲话呢?
没错,墨星痕承认,他嫉妒的要发疯了。
可是他再也不能让烟若选了,因为她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他失败的彻底,就更要装出一副大度又无所谓的样子,仿佛这样可以挽回一些颜面似的。
不过自欺欺人而已,吼过纪云渊之后他再看自己,感觉自己狼狈极了,甚至连摇尾乞怜的资格都没有。
“墨星痕,别发疯。”似乎也是见惯了对方情绪不稳定的模样,纪云渊倒是心平气和,“我心中永远只有烟若一人,这点日月可鉴,你是最明白的。但霜霜毕竟是无辜的,我与她之前没有男女之情,只有多年亲情和同门之谊,我知道你与白家人有血海深仇,但霜霜毕竟与你也有许多羁绊,所以我希望你善待她而已。”
“我给她自由,让她自己去选,也不会阻止她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这还不够吗?”墨星痕颓唐下来,“毕竟她也想起了前世今生所有的记忆,自己能做这个决定。那日我问她,是想留在宗门还是有什么别的想法,她只说让我不要拦着她,我也答应了。”
“那多谢你,毕竟由始至终,霜霜也是计划的见证人也是参与者。”纪云渊推开眼前破败腐朽的红漆大门,“缺少任何一个环节,任何一个人,我们都终将失败。”
墨星痕紧随其后迈入大门,嘴里嘟囔:“但愿这次能成吧,不能成我也没招了。上边那些畜生笑死了吧,能把我逼成这样。”
他们踩着脚下厚重的灰尘走入院子,背后的牌匾上写着三个歪七扭八的大字:“七叶菩提寺。”
窗外张灯结彩的,鞭炮爆竹声不绝于耳,烟若在厚实的棉被里醒来,看着真丝睡衣从胳膊上逶迤滑落。
“若若醒了呀,看,这是爹爹买来的大烟花,好看吗?”蓝烟在床的一边,抱着她的头转向窗外,一片素裹中,偌大的烟花在半空中绽放,许久不散。
高大英俊的中年男人穿褐色大氅,银白头发下是一张慈爱宽和的面孔,正在将地上摆放的九个烟花依次点燃。他手心燃着火,嘴里带着笑容。
火树银花下,一个美丽高贵的大小姐正在放小烟花,她一手拿了三个呲花,一边放一边对着窗内的烟若笑笑:“妹妹,快出来跟我们一起放烟花呀,这次的烟花是欧阳长老最新做的,一点也不呛人。”
蓝烟给她拿来穿在外边的衣服:“这会儿也不冷了,和姐姐一起出去玩吧。”
“娘,”烟若忽然想起来什么,拉住了蓝烟的细腻的手腕,紧紧盯着她完美无瑕的脸来看,“你今日的胭脂可这好看。”
“是吗?是你爹刚送的秋海棠色,他说这颜色今年春天可流行了。”蓝烟有些娇羞的低下了头,“我起先还觉得这颜色太嫩不适合我呢。”
“娘,大夫人呢?”烟若试探着询问。
“怎么过年的好日子里突然这么问?”蓝烟脸上是恰到好处的疑惑,“大夫人十年前得疾病就去了,你爹这才把我扶正。当时还有一堆人反对呢,说一个魅妖怎么能当宗主夫人,好在你爹拎得清,力排众议还是让我当了宗主夫人,连带你的日子也过好了。”
看着她脸上其喜洋洋的笑容,烟若又问:“那我和姐姐这个年纪了,没许亲吗?”
“本来是许了的。”蓝烟思考着,“霜姐儿许的是什么绝世天才墨少侠,可是她自己不愿意,给退了婚。那少侠也没多说什么便闭关修炼去了。这么一闹,本来要许给你的婚事也暂停了,你爹说先修炼要紧,什么成不成亲都不重要,真要修炼成仙了爱找谁找谁去,他才不管呢。”
“那……”犹豫再三,她还是问出了口,“五长老可曾娶亲?”
“五长老?清越宗向来只有四位长老,哪来的五长老啊。”蓝烟笑出声来,“我的好闺女,你从天亮睡到了天黑,怕不是睡糊涂了。”
“就是凌霄仙尊纪云渊啊,娘你没听过这个人吗?”她抓紧了身上的裙子,感觉自己抓到了什么重要的线索。
“凌霄峰倒是听说的,可是已经封了好久了,说是禁地。”蓝烟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传说当年纪澜和萧奈何在那里一起生活了很久,清越宗害怕丑事暴露,直接把整个山都封了起来,不让任何人踏足。你若想知道凌霄峰的情况,不如去问问你姐姐,她总去那采药,应当知道一些的。”
放完了烟花,白霜霜正在湖边洗手,然后听到了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再抬头就露出了笑容:“我的好妹妹,你可终于舍得出来了,本来人就长得藕段似的白嫩,还整日的在屋里憋着,还想白成什么样子。”
“姐姐?”烟若浑浑噩噩,感觉自己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可是又想不起来是什么了,是看着眼前美若仙女的白霜霜,恍惚间问出口,“姐姐可曾听过凌霄仙尊的名讳?”
“不曾,凌霄峰已经封了很久了,爹爹也不许宗门众人私下讨论这件事。”白霜霜板起面孔,“我在宗门中长大,生活了这许多年,从未听说过什么凌霄仙尊的。”
“那纪云渊呢?”这名字就含在嘴里化不掉,忘不了。
“这个名字我倒是有点印象。”白霜霜露出害怕的表情来,“新上任的那位妖帝,听说以前有个凡人的名字就叫纪云渊,他是你要找的人吗?”
“妖帝,那好像也对。”
“他可不是我们能招惹的人,好几次听爹爹和上边那些仙人提起他的名字来,都颇为头疼的。”白霜霜的手穿过湖面,活泼的锦鲤从她掌心划过,激起片片水花,“大约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吧,但爹爹说这个人有韬略讲道理,也多亏了他一统妖族,这样现在妖族和人族才不至于兵戎相见,他也算是完成了当年萧奈何没完成的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