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女王宫越来?越近,她的心像灌了铅似的越来?越沉重,手?不?停地握緊又张开,只为緩解那快要将她没?顶的窒息感。
終于,马车停了下来?。
青衣的少?年掀开车帘,目光冷然地看着两人?,“下车吧,时辰快到了。”
不?知为何,看到他清书总覺得有些眼熟,可来?不?及细想,葳蕤已攥了他的手?腕将他拉下了车。
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看上去像一座大殿,但没?有任何人?在其中?走动?,在昏暗的烛光下安静得像一座坟墓。
清书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对这个据说是他过去一直生活的地方产生这样陌生而恐惧的感觉,但还是跟着葳蕤走了进去。
他看到大殿中?挂了很多白纱,当?他们走到最深处时,一面?白纱帐后出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
清书想,这大概就是那个冒充他的替身了吧。
只见对方緩缓掀开白纱帐走了出来?,身高和他差不?多,宽大的袍子从?头罩到脚,所以看不?清样子。
他以后也要这样打扮吗?
清书正想着,青衣少?年已冷淡开口道:“可以开始了,葳蕤大将军,让他坐到王座上去吧。”
葳蕤身形一僵,袖中的手有些颤抖,迟迟没?有行?动?。
清书不?明?所以地看着她,过了一会儿,只听那“替身”戴着的兜帽下传来?一声轻叹,接着响起一个男子的声音,“葳蕤,你若舍不?得,我也……”
“我没?有舍不得!”听了他的话,葳蕤突然怒吼出声,眼睛緊紧地盯着他,随即一把扯住清书,将他推到白纱帐后的王座上坐下。
“开始吧。”她退出纱帐,转身往大殿走去。
清书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她的身影离开,耳边传来?那青衣少?年略带讥讽的声音,“等此事终了,陛下可就完全解脱了。”
他茫然地看过去,也不?知道那少?年是在对谁说话。穿着白袍的“替身”沉默了一会儿,缓缓走到他的面?前。
青衣少?年站到两人?身边,从?一个木匣中?取出两个一模一样的木质面?具,上面?的人?像两眼圆睁,怒目而视,看上去有些神圣又有些狰狞。他将其中?一个递给了白袍的“替身”,然后将另一个扣在了清书的臉上。
眼前顿时什?么?也看不?见,清书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慌,不?知为何有些恐惧,他下意识地抓住王座两旁的扶手?,然后便听见旁边的青衣少?年开始念起一段古怪的咒语。
他的声音本就没?有感情,此刻回荡在空旷的大殿中?更显阴森可怕。
第95章 山海梦(十三)(双更合一) 每一次葳……
身后?突然?傳来的痛苦低哼让已快走到大殿门口?的葳蕤猛地停下了脚步,她的瞳孔紧缩了一下,想要回头去?看的时?候,一阵天籁一般的铃铛声突兀地在大殿外響起,生生打断了青衣少年的咒语。
几乎是立刻拔刀回身,然?而和她刀剑对上的却是李淳風那?张居然?还带着笑意的脸,“听闻大将军除了酒量好,更是女子国第一猛将,在下早有切磋之意,不知今日可能如願?”
“你?们没事?”葳蕤惊讶异常,只覺对方剑上傳来的力?道竟隐隐将她的刀逼退了三分,心中顿时?发狠,换双手握住刀柄,与他拼力?。她葳家世代受封女子国大将军,就?是因为她们身怀神力?,别?说对上男子,就?是遇上力?大无穷的妖兽,她的祖先也曾徒手将其制服。
可是她没想到这个看上去?一点也不膀大腰圆的男人居然?在她使出十分力?气的时?候还寸步不退,甚至依旧一副輕松神情地看着她:“我家阿箬再怎么说也是堂堂巫祝,解点小?毒不在话下。”
丝毫看不出昨夜两人被这“小?毒”害得多么狼狈。
巫箬从他身后?走进?大殿,因为有他牵制葳蕤,便径直走到了王座之前,看了那?青衣少年一眼,随即目光微沉地盯着眼前这个全身笼罩在白袍中的人,“转神术需要双方自?願方能成功,雖然?我不知道你?们给成砚下了什么迷魂汤,但?目前看来女王陛下你?是从头到尾都知道这件事的。你?願意配合,说明葳蕤要做的并不是外界所传的谋朝篡位,对不对?”
她这话一出,整个大殿中都是诡异的安静,隔了好一会儿,方听那?白色兜帽下传来一个绝不可能是女子的声音,“我早知道瞒不了巫祝大人许久。”
原来这就?是他们要遮掩的秘密吗?这女子国所谓的女王竟是一个男人,巫箬只覺之前没想通的地方顿时?豁然?开朗。
两只长年不见阳光的苍白的手緩緩摘下巨大的兜帽,一张同样苍白而清逸的男子面容出现在面具之后?,在打量了巫箬的神情后?,向她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巫祝大人说的不错,葳蕤这些年承受那?些骂名,只是想帮我遮掩罢了。毕竟任何一个女子国的大臣都不会同意一个男人来做他们的王的。”
“可是喝下黄池水生下的孩子,若是男婴,活不过三岁。”
“世间總有意外不是吗?就?像你?们会来到这里一样,我的母后?也没想过自?己的儿子会活过三岁,更没有想到,她的身体?再不允许她生下合适的继承人。所以我只好躲在这件白袍下做一辈子见不得光的女王。可是囚牢里的人總是向往光明和自?由的,葳蕤她只是想帮我,还请巫祝大人不要怪罪她,一切罪责由我一人承担。”
“所以,我才是那?个要来代替你?的‘替身’。”这时?,坐在王座上同样摘下了面具的人輕輕开了口?,“葳蕤一直叫我清书,其实这是你?的名字对不对?她告诉我的那?一切,都是发生在你?身上的经历……”
男子不知该如何回答他的话,只低声说了句“我很抱歉”,但?这无疑已经承认他说的都是事实。
巫箬看着成砚的脸上一瞬间浮起悲戚的神色,哀恸地望着另一方的葳蕤,喃喃地说了一句,“原来我什么都不是。”
葳蕤不敢看他的眼睛,无力?垂下手中长刀,紧紧咬着下唇不说话。
李淳風见状也收回自?己的桃木剑,看着一副心灰意冷的成砚,知道此?刻心中一切认知被全盘颠覆的他最容易想不开,宽慰道:“昨日我们已经告诉你?,你?的名字叫成砚,你?的家乡在长安,那?里有盼着你?回去?的亲人,所以,你?并不是一无所有,跟我们回去?吧。”
“长安”这两个字触动?了葳蕤的心绪,原来他真的来自?一个她从未听过的地方,他从不曾对她说谎,而她却始終在欺骗他。
成砚也因为李淳風的话目光微动?,迟疑道:“你?们能带我回去??”
李淳風点点头,可就?在这时?葳蕤却重新?举起了刀,指着两人,“不行!你?不能走!”
“葳蕤不可鲁莽!”清书忙出声阻止,可她只是惨然?一笑,“反正错事已经做下,我说过,一定会让你?离开这里,去?你?想去?的地方,我说到做到。”
随即盯着成砚道:“害你?的人是我,只要你?愿意留下代替他,我愿意以死谢罪!”
成砚闻言,浑身如置冰窖,“你?竟……如此?在意他?”
“是!”葳蕤直截了当的回答让清书亦僵立当場,“从我见到他的第一面起,我的心里就?再也容不下别人。为了他,我愿意舍弃一切,哪怕是我的良心,我的命!”
她的眼中浮起杀意,可这时?清书却走上前一把握住她持刀的手,低头看着她,
“够了,今天能听到你?这句话,我已无憾,这些年,我渴望摆脱这个身份,不过,不过是想有一日,能以男人的身份堂堂正正地站在你?的身边,今天,这个心愿已经得偿,不要再将无辜的人牵扯进?来。”
葳蕤不敢置信地看着他,而在他们身后?,成砚的眼中失去了最后一点光彩,此?刻的他終于明白,他真的只是多餘的那?一个。
每一次葳蕤看着他,都是在他身上寻找清书的影子吧。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面色惨白,但?还是强迫自?己开口?说话,“好,我答应你?,但?我不要你?的命,你?们离开女子国,走的远远的,别?再回来。”
他这话一出,饶是巫箬都微微动?容,这人竟当真可以为喜欢的人做到如此?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