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四娘掩唇轻笑:“阿箬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太迟钝了?些,整天只知道诊病抓藥,于男女之事不甚在意。她这性子,大概也就李大人?的脸皮能招架得住了?。”
重陽暗想,他娘子这意思是,那位李太史脸皮很厚了??还真是看不出来,他之前?可一直都把巫、李两人?当做得道高人?来看的。
被困在蠱盒里的那几年,他深知楚兰的蠱术极为厉害,却没想到,李淳风仅凭几张符箓便?将她困住,这可不是一般道士能办到的。
至于巫箬,她拿出的那只食银蜂也是极为罕见,可以说比他们幻梦蝶一族还要稀有。
誰能想到,这样的两个人?会出现剛刚那番对话?
他正沉思,忽见文?四娘快步走出柜台,迎向刚进来的三?位客人?。看他们的打扮,似乎都是太学的学生。
“张公子,林公子,高向公子,三?位可是好久没来了?,快快请进。”四娘和他们打起?招呼,一边领着他们走进雅座。
这茶食店的布局很简单,中间大部分地方錯落有致地摆着案几和坐垫,周围一圈靠窗的地方则用纸质屏风隔成了?一个个雅座,没有门挡着,毕竟来这儿?的人?几乎都是喝茶闲聊,没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要談。
巫箬和李淳风坐的雅座位于东面,而那三?人?的雅座刚好在他们对面。
三?个太学生大约都没见过李淳风,所以没認出他,只是看了?两人?几眼,便?走进自己的雅座中。
毕竟是太学出来的学子,三?人?和众人?不一样,都用最标准的姿势跪坐在坐垫上。其中一个在点完茶和点心后,雙手扶在膝上,向文?四娘微微鞠躬道:“有劳四娘。”
话说得很流利,可语调却有些怪异。
李淳风见状,微微一笑,低声对巫箬道:“原来是扶桑国派来的学子。”
巫箬闻言,也朝那人看了一眼,只见他模样清俊,除了?语调,舉止談吐都和身旁的两位太学生没有丝毫差别,“我听说几年前?,扶桑国曾派过使?臣前?来长安,后来陛下不是派高表仁大人?送他们回去了?吗?”
“回去了?一些。”李淳风捧起茶杯喝了一口,惬意地吐出一口热气,“还有一些留下来了?,中途又?来了些新的。陛下宽厚,特允他们进入国子监和太学学习。这位高向公子,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大概是那位高向玄理?的子侄吧。”
“高向玄理??”巫箬对两国相交之事,也只是听过一些坊间传言,对具体的人?物并不了?解。
李淳风捧着茶杯,露出怀念的神情?,“那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对我华夏之风十分着迷,前?朝之时便?隨当时的使?臣来到了?长安,我曾与他有过一面之缘,后来就如你所说,隨同高大人?一起?返回扶桑了?。最后没同他道别,也是可惜。”
“那的确是可惜了?,李太史应该追随而去的,正好看看扶桑的风土人?情?。”
“那可不行,若随他去了?,如何能遇见阿箬你呢。”李淳风听出她话中的嘲意,却不恼反笑,“在我看来,你可比他有意思多?了?。”
“那真是承蒙李太史厚爱了?。”巫箬冷冷回了?一句,却被他看得耳根莫名有些发热。
那雙桃花眼,果然还是找机会毒瞎了?吧,省得总是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第61章 阴阳师(三) 如果这还算是巧合的话,……
“殿下,馬车已经套好。”大门外,车夫和数个侍卫站在馬车旁恭敬说道。
李恪点点头,对?身旁长孙家的大管家笑道:“本王实在不胜酒力,要先走一步,就请大管家替本王给舅舅说一声?。”
大管家礼数周全地躬身行礼,“吴王殿下请慢走,小人定会禀告国?公。”
“那就有劳管家了,请回吧。”李恪说着?,上?了馬车。
车夫一扬馬鞭,四匹骏马迈开步子,稳健地向前走去。身后,大管事一直恭立门口,直到马车消失在街角,方才带着?一幹下人轉身回府。
李恪靠在马车的锦缎后背上?,輕輕捏了捏鼻梁,雖说不胜酒力是个托辞,不过今日也的确饮了不少酒,此时酒劲上?涌,实在有些难受。
誰讓今日办寿辰的人是长孙无忌,連太子和青雀都来了,满朝文?武岂有不来之理?可这样一来,敬酒的人自然就多了,更何況,他们三?个还要装出一副兄友弟恭的样子。
每说一句话都要在心里思量许久,实在是讓人伤神。所以,还不如早些离席,省得在那儿互相試探。
再说了,这长孙无忌畢竟是别人家真正?的舅舅,他就不要一直在那儿碍眼了。
每当这个时候,他都尤其羡慕那个李淳風,这种场合向来是想来就来,想不来就不来,活得何等恣意潇洒。满朝文?武没一人敢同他计较,畢竟誰也不愿得罪这样一个精通道法还心眼颇小的人。
今日連宰相的寿宴都不来,大概又去通济坊守自己的心上?人了吧。
从这一点来说,那家伙就更讓人嫉妒了。
身为皇族子弟,他从来不敢奢求他将来的王妃是否是心仪之人,父皇他恐怕早就替一幹子女打算好了。
就是他那个最受宠的长乐妹妹,前日里不是也被?许配给长孙冲了?
亲上?加亲,自然是最好的安排,可谁不知道长乐的心里一直住着?别人?
雖说这份感情?从一开始就是单相思,不过就算李淳風也有这个想法,父皇大概也不会同意吧,李淳風虽受隆宠,但官位毕竟不高,家中再富有,也比不过长孙家在朝野中的地位。
想到这儿,李恪只觉自己的头更痛了,下意识地从袖中拿出一条绢帕。虽然小心又小心,但这么?多年过去,绢帕还是旧了。
拇指轻轻抚过绢帕正?中那丛绣的不知是何物的刺绣,他的唇边泛起一抹笑意,心中却有几分刺痛。
当年,她?说话的模样和声?音都快记不清了。终有一天,她?也会完全从他的记忆中消失吧,就像她?那么?突兀地从这世?上?消失一样。
“殿下。”车外侍卫的示警声?和拔刀声?打断了他的沉思。
李恪的脸上?立刻恢复了冷峻之色,掀开车帘的一角,目光扫过漆黑的街道,“出了什么?事?”
侍卫头領走到他的窗旁,低声?道:“禀殿下,我们已经离开国?公府很远了,可到现在还没有看到承平坊的坊门。”
从国?公府到他的王府,需要依次经过承平坊和永安坊,走了这么?久不该还没到承平坊才对?。
路肯定是不会走错的,否则他的车夫早就被?赶回家去了。而现在这种情?況,便只有一个可能,他们遇到了“鬼打墙”。
这个词,还是李淳风告诉他的。
因为那一次在昌州,他也曾遇到过这种情?况,无论怎么?走,都在原地打轉,怎么?也走不出去。那个时候和他一起的,便是现在这个侍卫首領,所以再次遇到这种情?况,侍卫首領率先反应了过来。
李恪暗骂了一句该死,他今日换了衣服,恰好没有将李淳风给的符带在身上?。
他从昌州回到长安,把遇到的怪事告诉给母妃后,母妃便请袁天罡道长给他画符驱邪,结果袁天罡派来的却是他的弟子。年纪看上?去和他相差无几,却一身道袍,也没有像一般道士那样沐浴焚香,便直接拿了黄纸龙飞凤舞地给他画了一张符,还坏笑着?说他八字较弱,画符只是治标不治本,以后最好是娶个八字极强的媳妇方能保他一世?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