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Chapter 42 如果可怜我,就……
江凛抬眸, 将他?从头到脚打量,并不相信他?的话。
“你会那么好心吗?”
校医笑了,他?说, “江凛,你真了解你自己, 一点儿也不出人意料。”
江凛把陆辞言抱在怀中, 抱起昏睡的人比抱清醒的人更加困难一些?,昏睡的人身体?的重心与清醒时不同?, 也不会乖乖听话搂住自己的脖子?。
但江凛抱得很稳, 他?走出去?时,寒夜的风将他?吹得打了个哆嗦,夜风吹乱陆辞言额前没有被小幽灵夹起的发丝,细细软软的发丝在他?脸上乱扫, 蹭过小巧高挺的鼻头,蹭过浓密的长?睫, 江凛看到他?的睫毛颤动了几下。
路灯昏黄的灯光扫过他?眉眼,在那么一瞬间, 闪过一丝落寞。
这个时候的学校里没什?么人,或者?说这个学校,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舞台,其他?的人都是捏造的道具,只有自己是真实的存在。
校医手里拿着件外套,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声音在寒夜中也带着凉意, “你要带他?去?哪里?”
江凛脚步停顿,“宿舍。”
“呵……”他?噗嗤笑出声,“你既然?明白它无处不在, 怎么会傻傻以为宿舍就是安全的呢?”
江凛没回头,“你错了,宿舍并不安全,但在我身边,我可以保证他?的安全。”
“是啊,”他?叹息道:“不过你是不是在想,自己不过离开了十?几分钟,怎么人就变成了这样呢?很自责吧,江凛。你这句话似乎站不住脚。”
他?伸出手,搭在手臂的外套垂落,“把他?给我吧,我不会伤害他?,我比你更能保证他?的安全,说起来……我也很久没见他?了,还是那么漂亮,那么乖,真让人怀念啊。”
“……”
被说破的江凛并没有什?么气急败坏的情绪,对后面这串话也没什?么反应,他?目光望着前面的灌木从,低矮的灌木上长?满了无数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江凛轻轻叹息,“我说了,激怒我没有用。”
校医被噎住了,他?神色复杂,“江凛,你什?么时候去?寺庙坐化了吗?”
“不是,”江凛收回目光,走自己的路,“是你对我的误解太深了。”
校医脚步停下了,呆呆地矗立在寒夜中,目光深深地望着江凛的背影逐渐被夜色吞没,蓦然?间,他?目光恍惚,陷入某段回忆,过了许久,才喃喃开口,似乎是在问自己,“是吗……”
“算了……”他?自嘲一笑,朝着灌木招招手,“猫,过来。”
“喵呜~”
猫跳出来,蹭着他?的裤腿,留下大?片灰色痕迹,但他?却毫不在意,掐着猫的胳肢窝,把猫举到眼前。
这只猫,有很漂亮的蓝眼睛,他?挠着猫的下巴,“还是你最乖,不用骗就会乖乖过来。”
时间已经接近晚上九点半,再过几分钟,学生就会下课,按照设定好的剧本,回到宿舍休息,之后六点半的铃声响起,重复开始新的一天。
陆辞言的身体?很轻,或许是因为只有十?六岁,脸青涩得未长?开,少年人的身量也并没有成年男性一般的骨骼分明,江凛抱着并不费力。
江凛必须承认校医的话很有效果?,他?确实处于一种很无力的境地,但心中并不恐慌,心底好似分裂成两个人。
一个是流浪多?年孤苦无依的江凛,黝黑的眼麻木又?黯淡,说你什?么也做不了,你只是一个二等公民,江凛,你没有那么伟大?,也没有那么强大?。
一个是现在的江凛,好像有着莫名其妙的,连自己也不知道来自哪里的底气,运筹帷幄又?胸有成竹,自信又?带着难以理解的傲气,江凛,你不会输。
两个自己在打拉锯战,软弱的自己习惯于软弱,他?说江凛,你什?么都做不到,不要再自以为是,甚至连你的生命你都无法掌控,每时每刻地走倒计时,放手吧,没准他?真的有办法。
另一个自己则在鄙夷,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江凛,这样的你不是你,你不会犹豫,也不会陷入两难的境地,你妄自菲薄到以为自己真的是一只绵羊,他?说的没错,你不要再勉强了,你太软弱。
我不软弱。
这是江凛的回答。
但他?始终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死亡一次一次逼近的时刻,他?又?为什?么想要活着,真的只是因为如果?能活着,那就活着吧吗?
沉睡的陆辞言击碎了江凛坚硬的外壳,他?早该想到的,从陆辞言第一次醒来开口叫他papa时,他?就该想到的。
【在静默中,噩梦悄然?降临。】
【我存在吗?我存在与何种现实?】
【在黑暗中踟蹰独行,我渴望触碰梦境与现实的边界。】
【但我唯独不敢睁开我的双眼】
【它已经在餐桌前等候】
【等待它的珍馐灌满恐惧与绝望,将自己赤裸盛上】
江凛不自觉发问,【系统,你为什?么会选我呢?】
江凛垂眸看着陆辞言的睡颜,安详得好似在做什?么美梦。
心底没由来地想,如果?他?真的再也醒不来怎么办,我不想他?死。
系统罕见地沉默良久,久到江凛以为它再也不会回答。
【系统的意志无法被破解,系统无法回答选择你的原因。】
似乎是察觉到江凛的低落,它吐出几个没有固定形状的泡泡,之后调出了相册。
颇为骄傲地邀功,【宿主,看这个会不会高兴些??悄悄告诉你,虽然?我说不拍,但我拍照了哦!】
照片里,陆辞言细腻白皙的长?腿跨坐在江凛腰上,手肘支在江凛胸口,一只手在捏江凛的鼻子?,咧嘴笑得很开心,像是恶作剧得逞的孩子?。
江凛回忆了一下,似乎从来没有见过陆辞言这么笑过,有点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