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凛没回答。

他说:“有机会去看看他们吧,你还年轻,可惜又太年轻了,把自?己逼得太紧不是好事,他们走之前?嘱托我照顾你,你是个好孩子,不需要我嘱咐也不需要我照顾,可能我偶尔的关心你还会觉得厌烦,但你就?是什么事情都藏在心里,你不愿意说,也不愿意去看看他们,别逃避了,去看看他们吧。”

“N195基地爆发的污染,还要麻烦你去一趟,回来之后就?好好休息吧,别总逼着?自?己。”

一支烟已经熄灭。

他站起身,想要靠近,但只?是站在桌旁:“江凛,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们。”

“我们也是你的家人。”

*

家人……

这个词对江凛太过?陌生?。

明明父母才?死了几天,他们死在一次污染区的清理中,由于污染暴露变成污染物?,为了不造成污染扩散,他们的队友亲手杀死了他们,如同任何一个普普通通的异能署员工一样,在与污染物?旷日持久的战争中丧生?,一个一个,前?仆后继,永无宁日,永远没有看得到头的那天。

整个世界笼罩在灭亡的悲歌中,恐惧和绝望掠夺每一个活着?的人类的心神。

我们没有明天。

被通知父母死亡时,江凛正从?另一个污染区赶来,他才?十七岁,按照旧世界的规则,他甚至还没有成年,他的身躯并不高挑,臂膀并不坚实?,清瘦的,缺乏营养的身躯还带着?少年人的青涩,未闭合的骨骼甚至会在深夜时痛到需要紧紧握住发痛的关节。

但这样的人,早在三年前?就?开?始负责污染区的清理,并且取的一个又一个耀眼的成绩。

在他身上看到了微弱的光点,毫不怀疑他会长成一棵参天大树,一颗明亮的新星。

可他落得太突然了……

看到冷冰冰地躺在地下室的尸体时,江凛身上还带着焦灼的硝烟气味与淡淡的血腥味。

他站在不远也不近的地方,冷漠又面无表情地盯着?两具尸体,好似这两个躺在这里的人不是他的父母。

只?一眼,他只?看了一眼。

便头也不回地离开?,再也没有回来过?。

在他平静的外表下,祁文柏好似听到了内部什么东西碎掉的声音,破碎的裂痕在江凛一个人时更加明显。

家人……

这个词对江凛太过?陌生?。

*

温热湿滑的液体从?鼻腔内涌进肺部,他整个人都好像泡在温暖的羊水中,整个人都被托举起来,浮在半空。

突然一阵锥心的刺痛。

长?而细的针头扎进后腰,陆辞言缓慢地睁开?眼。

眼前?是迷茫沉闷而混沌的乳白。

“他醒了。”有人低声说。

针抽了出去,陆辞言痛苦地蜷缩成一团,固执地不肯睁开?眼。

玻璃上嘭嘭嘭地被人拍了几下,“S,你还好吗?”

“我就?说他还太小了,这么小的孩子万一没扛住死了怎么办?”一道斥责的女声说。

“他不会死,泡在这里面他死不了。”

陆辞言费力地呼吸着?,呼吸到厚重的水一般的液体,带着?淡淡的甜腥,流过?鼻腔又滑进呼吸道,在身体里消失不见。

好难受啊……

莫名的冲动和焦躁一瞬间?席卷他的四肢百骸,恐惧和懦弱一起涌上心头,他把自?己尽力蜷缩成一小团,抱住自?己光裸的身躯,像是在母亲子宫里时幼小而脆弱的摸样。

一个一个气泡随着?他鼓动的胸腔冒到顶端。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浑身的剧痛消失之后,他被转移到了干爽的床上。

“S。”

一双柔软温热的手包裹住他的手,又在他头顶摸了摸,非常轻柔,又非常怜爱的动作,低声叫他的名字。

“S,感觉怎么样?难受吗?”

S缓缓睁开?眼,深蓝眸子无神地转动几下,玻璃珠子般的眼睛才?开?始聚焦,落在床边的女人身上。

她把S扶起来,靠在自?己怀里。

S乖顺地靠在她的肩膀上,一言不发。

即使得不到任何回应,研究员也没有任何异样的表情,她没有丝毫的停顿,从?自?己的白大褂里摸出一个小小的苹果。

S伸出手,手掌的大小刚好和苹果的大小相合。

他捧着?苹果,带着?水汽的眸子迷茫地看着?研究员。

研究员揉揉他毛茸茸的发顶,低声哄道:“这是奖励哦,S今天表现的很乖。”

S低垂着?小脑袋,认真地盯着?手里红艳艳的东西,好半晌才?抬起头,小手举着?苹果在她眼前?挥了挥。

研究员才?反应过?来:“这是苹果,是一种水果,可以吃,甜甜的,你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