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司文伸手想要接过那把伞,却被徐朔回绝:“不用。”
步行回来已是深夜,路上基本不见行人,泥泞的路中央有车在龟速移动。
徐朔穿的那件纯黑色大衣,订做好后是由谭司文接收的。当时他还在怀疑这外套下摆是不是有点太长了,结果现下穿在徐朔身上却刚刚好,十分相称。
有很细微的风划过,卷起些不知是碎雪还是雨滴的什么东西贴着人的皮肤,带来点凉意。
头顶的树枝被吹得动了动,积雪窸窸窣窣掉了下来,又被风吹散了大半,仅剩的一些落在黑色大衣的肩膀处,显眼得很。
谭司文抬手,像是无意识般轻抚了一下,随后与转过头的人视线相撞。
他愣了愣,还未等解释,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便赶紧垂下头将手伸进自己大衣口袋里翻找,一侧没找到又赶紧换了另一侧。
接连不断的震动给人带来被催促的紧张感,谭司文不自觉地有些急切,取出手机时将其他东西也一并带了出来,散在地上。
他只匆匆扫视了一眼,还是选择先背过身接通电话。
徐朔闲着无事,弯腰将地上的东西拾了起来。
藏蓝色的卡片占了点雪,表面烫金的字体在街边橘黄色的灯光下有些不太清晰,不过依旧一眼能看出是张名片,还是私人名牌。
徐朔将这张握在手里,又去看另外的两张。
他那跟在身边不声不响的小助理,不知从几时开始变得格外抢手。
无论公司内还是外部合作公司,所有不得不与他接触的人在有选择的情况下无一例外都更喜欢直接和谭司文对接。更有些关系稍微好些的合作伙伴,当着他的面挖人。偏偏谭司文本人,似乎一点野心也没有,每日里平静得宛如一方死水。
电话那头在讲什么徐朔听不大清,但从谭司文说的话多能猜到多半是程炀打来询问他们会议是否需要延迟的。
在给出准确的回复后谭司文挂了电话,转身看见徐朔手里捡起的几张名片,突然道:“刚酒会上有个人说,睿海突然搬厂是因为拉到了融资。”
徐朔从几张名片里抽出深蓝色烫金字体的那张,手腕朝谭司文的方向转了下。
“是的,就是这个。他是做投资的,公司也在宜河,所以对睿海的事知道一点。”
说着,谭司文抬手准备去拿那张名片,却在接触到的那刻被徐朔一把抽回。
谭司文抬起头,有些茫然:“……?”
“脏了。”
“啊……”谭司文点了点头,看过去又觉得污迹也没有覆盖掉关键信息,“我觉得这人知道挺多的,之后可以试着联系一下,要不……”
谭司文边说着话,作势要去拿,结果再次被徐朔躲开,后者这回干脆将东西揣进自己口袋,面无表情道:“已经猜得差不多了,不需要再去问不相关的人了。”
机动车减缓速度,小心翼翼控制着在踩下刹车后仍旧止不住的滑行方向,终于在白线前停稳了车子。
等待已久的绿灯亮起,徐朔抬脚便走,完全没管像是有话要说的谭司文。却在行走至路中央时又偏过脸,确认身后的人到底有没有跟上。
宜河多年难得一见的雪给谭司文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可在那天,橘黄色路灯下雪后万物静止般的夜里,徐朔行走的背影以一种更强硬的方式印在了他的记忆里。?
第25章 选一个
电视台关于长青的采访在元旦前给到了反馈,徐雨桐将制作好的视频发送给谭司文,看是否还有需要调整的地方。
此时距采访已过去快两个月,时间跨度之长令人无力吐槽,但好在最后的成品有点超乎大家的想象。
当时在采访现场大家看主持人自由发挥时感觉脑子都疼,不过后期配合穿插了在长青及厂区的实地采访,以及外景主持人的相关画面,将问题的顺序进行了剪辑,至少看起来有逻辑多了。并且徐朔的回答也没有被胡乱剪辑,没有出现什么引人误会能被带节奏的地方。
到底是有知名度大台,除了那个不着调的主持人外,制作组的确有实打实的能力,整个视频的结果呈现对长青来说能起到非常好的宣传作用。
谭司文将自己已经看过,觉得并无不妥的视频照例转发给徐朔,得到仅四个字的回复:你看着办。
和预想中的毫无差别。
他在早已点开的聊天框中给徐雨桐回复消息,要求将视频发给生产那边,再次确认外景部分有无涉密,有无不符合生产规定的画面,同时说明徐朔采访部分已确定无问题。
徐雨桐则秒回了个“ok”的手势,没过几分钟,又欢快地问道节前要不要一起聚个餐。
上一任特助是位相较于谭司文他们都略微年长些的女性,谭司文刚来长青时,总经办还都是些刚毕业的小年轻,那位特助对他们颇为照顾,在大家高压工作情绪快要绷不住的时候,就会组织总经办的小跟班们聚一聚,请他们吃顿饭,多少缓解一下。
不过可惜的是,谭司文入职初就是因为要接替这位特助的工作,她身体不好,在和徐朔表明了有离职休息调养身体的前提下,仍十分敬业的坚持带了谭司文五个月,将所有工作彻底移交才安心休息。
总经办的小跟班团队现在除了小林与他差不多是同期,剩下基本上已经换过一轮了。小林本人性格十分内向,只负责文书工作,日常与别人打交道也少。于是上任特助一走,照顾新人、安抚新人情绪的工作很自然地落到谭司文脑袋上。
他时常开玩笑,说因为现在自己是年龄最大的那个,所以大家才卖他面子。每每这时以程炀带头的小跟班们就会率先反驳,因为在他们心里谭司文真的很可靠,所以才总会不自觉地想要依赖。
于是每年元旦节前,总经办的几个人都会私下聚一聚。
大家脱掉在办公室里那套束手束脚的西装,敞开来吐槽积压已久的奇葩人奇葩事,将所有的不快一吐为净,然后轻轻松松地迎接崭新的一年。
前两年有次聚会时刚巧被徐雨桐撞见,她这人性格向来热烈,年纪也与程炀他们差不了多少,堪称完美地融入吐槽大军。
谭司文更多时候是静静听着,间或在重要时刻提醒他们不要真的口无遮拦,还有就是提前买单。
大家每年都会A钱给他,但每年谭司文都不会收。
其实说白了也只是同事而已,哪天谁从长青离职,可能此后都未必会再有交集,完全不需要做到这个地步。
可谭司文人好像就是这样,对谁都好,但又好像对谁都一样的有距离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众人围坐一桌,说些他日常身处其中却并不知道的一些事,尽管自己并不讲话,却也感到十分新鲜。
人是鲜活的,不应该永无止境的忍受。
可能是因为节前收到了电视台的反馈,徐雨桐整个人的精神状态焕然一新,主动张罗起聚会事项。
她挑了几家店问大家的意见,最后定在了一家平价的音乐餐厅。
节前最后一天,徐朔没在公司,于是下班时小跟班团队四人外加徐雨桐,一行人欢快地打完卡直奔餐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