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时间里,柳腰腰在院子里踱步,脑子里想了许多事情。这个孩子他盼了这么久,终于?盼来了,可姜娘会喜欢吗?他从来没听她说?想要个孩子这类的话。这个孩子是长女,可有不是嫡女,长女非嫡出?,姜娘会在意这个事情吗?会不会只是个男孩呢,是个男孩的话,也行吧。不不不,大夫都说?了是个女儿的,不要乱想,不要乱想。
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欢喜一会忧愁,但总归是欢喜多过?忧愁的。在园子里逛了两圈,只觉得花儿也美,草儿也绿,拂过?脸颊的春风都是香甜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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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时辰后,柳腰腰用完午膳,刚准备小憩片刻,就听门房上的小侍儿来报,“家主回来了。请您去内书房一趟。”
这么快回来了呀,和自?己真是心有灵犀呢,不过?她这么快回来,肯定是带了一部分?公务回家处理的,让自?己去书房伺候笔墨也是寻常。柳腰腰不疑有他,对着镜子理了理衣冠就过?去了。
书房内
姜逸端坐于?书案后,手?放在椅手?上,神色肃穆,桌案上一张公文也无。空气中弥漫着阵阵低压,柳腰腰察觉出?一丝不妙,慢慢走到书案前?,轻声换了一声,“姜娘。”
姜逸掀起眼?皮,一双漆黑的眸子盯着他,许久没有说?话。
怎么了,怎么这样看?着他呀,柳腰腰咬了咬唇,ren不住想要将心中的喜悦和她分?享。不管她为?什么不痛快,听了他的好消息也会高兴的吧。想通了此节,柳腰腰扬起笑脸小声道,“姜娘,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他期待姜逸问他下文,可姜娘神色还是冷冷的,眸中没有半分?情绪波动。
“你同李静训什么交情,使得你这般尽心费力的帮她?”
柳腰腰呼吸一紧,她怎么知道了?
姜逸见他那一副被说?中心事的模样,心中最后一丝希望也灭了,半响她才冷淡的开口,“我?给你透个底,今日?既然问你,你干的那些事我?都已经查清楚了,你也不用想法子遮掩。”
柳腰腰屈膝跪下,小声道,“去岁那场大雪,上京路冻三尺,那时候我?还在在教坊司,实在担心爹爹在漠河的安危,又四处求告无门。后来李静训帮了我?,带我?去了姜娘府上,爹爹才得以保全性命。我?欠她一个人情,想要还她。”
他抬眼?悄悄去寻姜逸脸色,发现?她听完自?己的说?辞,还是面若寒霜,又小心翼翼的补充了一句,“我?帮她只是为?了还当年的一个恩情,决计和她没有任何私情,在教坊司的时候,同她也没……”任何不该有的瓜葛。
“好了”姜逸冷声打断了他的解释,盯着他又问,“浮费弥广,春闱的题目你是怎么知道的?”
地砖太硬,膝盖有些疼了,柳腰腰小心的移了移身子的重心,才回话,“姜娘是我?枕边人,我?了解你的一呼一吸,姜娘眼?神所至,不用开口,我?就知道你想要什么。我?知道你看?书的习惯,行事的偏好,以及……”
柳腰腰小心翼翼的抬眸看?了眼?姜逸才道,“以及你废掉的那些手?稿,虽有上百张,但我?一眼?就觉得是浮费弥广。”
“呵!”姜逸冷笑一声,“在我?身边半年,别的没什么长进,揣度我?心思,你倒是个中高手?。”
柳腰腰知道她生气了,垂着脑袋补充,“李静训同我?保证,她绝不会泄露的,况且,她一旦泄露,春闱舞弊,她自?己是要被革除功名,下大狱的。她好不容易考进殿试,她决计不敢的。”
“不对,不对”柳腰腰心底升起一丝前?所未有的恐惧,霎时间抬头,着急的问姜逸,“姜娘怎么知道这个事情的?”
姜逸盯着柳腰腰那张脸,心中绞痛,“你也知道会下大狱啊,你做这事的时候,你考虑过?我?吗?”
“不不不,姜娘那么厉害,怎么会有事呢。”
“腰腰,此事已经上达天听了。”姜逸的声音忽然温柔了起来,“我?若死了,你待如何呢?”
死这个字如同一个炸雷,在柳腰腰脑中开了花,身上的力气陡然间失去,身子都没有跪住,歪到了地上。姜逸姿势都没变动一下,还是那样端坐于?书案前?,看?向他的眼?神冷漠如水。
柳腰腰唇角都咬出?了血腥,才勉强聚回神思,“姜娘,你别吓我?,我?没想到会这样的。你不要出?事,姜娘,你别吓我?好不好。”
“人人都说?姜娘得陛下爱重,肯定不会有事的对不对?”
姜逸惨然一笑,“我?的下场你不用担心了,你自?己犯下的事情你自?己担着就行。你我?妻夫一场,被你坑了我?也认了,要怪也就怪我?有眼?无珠。”
柳腰腰听她语中有绝然之意,一边摇着头,眼?中的泪掉的更凶了。
“来人”姜逸忽然高喝一声,柳腰腰被吓的心惊。还不等?他有什么反应,身后书房的大门就被推开了,残红如血的夕阳照进来半米,光影一闪,兰英大人带着几个侍卫进了书房。
姜逸薄唇轻启,“最后给你留一丝脸面。”
柳腰腰呆呆的转回身子,看?向姜逸,粉白的腮边挂满了泪,“什么?”
“自?己走去刑部天牢,不要让她们动粗。”
“不要,不要。”柳腰腰一听天牢二字,被吓的连声尖叫,跌跌撞撞膝行着往姜逸那去,拽着姜逸的手?,哭天抢地的就是一顿哭喊,“姜娘不要,你知道的,我?最怕天牢了。我?不想去天牢,你知道的,我?从那里死里逃生,他们都欺负我?,我?害怕呀。”
他太过?惊惧害怕,说?出?的话都颠三倒四。
兰英垂手?站在书房中央,心中知道这次的事情闹得太大,这个柳侧君已经是无力回天了,对他的厌恶又重了几分?。直想将人拖走,但主子没发话,她又不敢动作?。
手?被他撰的死紧,姜逸任由他晃,当年天牢的那一幕重现?眼?前?,当真可笑,自?己当年从那把他捞出?来,今日?又要亲手?送他回去。“好了,体面些去吧。”
柳腰腰哭的更厉害了,就是不松手?,“姜娘,我?怀孕了,我?有我?们的孩子了,你救救我?好不好。”
这话像是一闷棍棍子,打在兰英头上。
姜逸也愣了一瞬,转而冷笑一声,盯着他的眼?睛,像是要吃了他,“柳腰腰,想活命,这种慌你也敢撒?”
“是真的是真的,姜娘,今天上午大夫才诊完脉,我?怎么敢拿这种事情扯谎,你要是不信,你找大夫一诊便知了。”
姜逸胸膛起伏不定,五指一张,捏住了他的下颌,她眼?中神色发狠,盯了他许久,才终于?意识到,他不可能编一个立刻就能拆穿的谎言。
愤怒,懊恼,失望,自?嘲,狠绝,姜娘原本温润的眸子里交织这这些吓人的情绪,柳腰腰心中已经万分?后悔,但此时更多的是害怕,他下意识的去抚自?己的小腹,我?怎么这么该死,这么蠢,蠢到连累了自?己的孩子。
泪水打湿了姜逸口,温温热热的。
“啪”清脆的巴掌声很响,兰英心中的气顺了一口,早该打了。
姜逸那双手?平日?里多数时候提笔练字,但也有牵缰勒马的时候,她是女人,愤怒之下全力一掌,柳腰腰半个身子都飞出?去了,装到桌腿的那一刻,他紧紧的捂着自?己的肚子。
额头撞在桌角上,顿时血流如注,流进了他的眼?睛,世界变得血红一片,柳腰腰趴俯在地,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我?的孩子,我?不能去天牢,去了肯定保住住她了,她才那么小,她还那么软,才来到这世间一个月。
可是脑子开始晕了,不能晕啊,柳腰腰咬向舌尖,腥甜之气涌出?满口腔,意识终于?清醒了些,他拼尽最后一丝清明,拽住了姜逸的衣袍。
可他模模糊糊的看?到,姜娘嫌恶的甩着手?上沾上的泪水,连一个多余的眼?神也没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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