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碧鸢麻溜道:‘好嘞昙姐,吃泡面去?也。’
手背拂去?妖鬼录边缘的黑发,露出妖物狰狞面相?,翻页过?去?,慕千昙淡淡道:“如果我不想和你长长久久呢?”
天上星子渐渐变多,一闪一亮,黑色夜幕都过?渡为深蓝。
裳熵安静了?会,把手往下挪,盖住下半张脸。片刻后,她黑白分明?的眼珠偷偷翻到上目线,瞧过?来:“那你会把我丢掉吗?”
慕千昙道:“会喔,把你丢岩浆里。”
李碧鸢差点被泡面汤呛住:‘诶诶诶额!昙姐!球球了?,别说这?种话!剧透了?!’
裳熵喃喃道:“岩浆吗?那好烫喔。”
慕千昙默不作声,翻了?几页书。
深山虫鸣此起彼伏,萤火虫翩翩飘来,擦过?窗沿,藏进少女黑发中,星星般闪亮。
她指尖在桌面上画着圈,脑瓜转了?半天,憋出一个猜测:“既然决定要扔掉,当初为什么要收下我呢?还有,你这?么讨厌我,是嫌弃我是个小?孩吗?”
慕千昙自动忽略前半句话,只答后面:“多大年纪了?还小?孩。”
裳熵道:“应该是十五岁。”
“应该?”
“嗯,具体是什么时间出生的,我也不太?清楚。”裳熵似陷入回忆:“我只记得那是个山洞,啥也看不见,但有很多金银财宝,味道特别好。等我吃完了?所有财宝,从洞里出来之?后,到今年,就恰好十五年。”
“哦还有!”想到某处,少女眼睛猝然亮起来:“我还在洞里时,有件事记得很清楚。就是我还没出生那会,我听?到我娘对我说,我早晚有一天,会遇见我的命定之?人。”
慕千昙微怔,蓦然想起刚从那小?村镇将人接出来时,她本不愿,是因命运那句话突然改变了?主意。
原本还不懂她怎么这?般容易哄骗,又?为何对那个词语如此执着,原来是亲娘曾预言过?。
这?也算是误打误撞了?。
“你娘还说什么了??”
“她还说,她爱我。”
“你信吗?”
裳熵惊奇道:“啊?干嘛要怀疑别人的爱。”
一炷香已燃去?大半,烟灰掉落,散发着残冷。慕千昙垂下眸子,道:“她爱你,还离开你,这?么多年不管你。这?种爱怎能?不怀疑呢?存不存在都不好说。”
裳熵道:“肯定是爱的,只是她有事情要忙,也有可能?不在这?世上了?。不然,肯定会来找我。”
慕千昙道:“可笑。”
当孩子得不到父母的爱,又?万分渴望时,就很容易自欺欺人,甚至能?为父母找出他们?自己都想不出来的理由,来为他们?开脱。
归根结底,不愿相?信自己是被抛下的那个,
少女未回话,慕千昙继续道:“爱是能?够明?确感?受到的,也需要靠行动来表示,只挂在嘴边就意味着,对方除了?嘴皮子功夫,什么也不会为你做。”
裳熵往桌面吹气,起了?层雾。
她嘟囔道:“那这?世上有人爱我吗?”
她问出这?么个问题,满心得意,认为可以列出长长一串名单,但审视过?后,又?觉得能?用到爱这?个字的,其实少之?又?少。
掌心擦去?雾气,她扬起脑袋,哼道:“如果没有的话就算了?,我爱别人就好,爱与被爱都是一样的。”
闻言,慕千昙轻轻叹息。
不一样,太?不一样了?,付出与得到永远都不会一样。她不赞同,却也没反驳,只是道:“随你吧。”
香已燃尽,火星熄灭。裳熵动动喉咙,生怕她要赶人,火速续上话题:“哦还有还有,我想和你说个事。”
慕千昙道:“放。”
裳熵道:“就是,我想告诉你,在山洞里那会儿,我在生气些什么。主要在于那个姐姐刚说完,你就要杀了?她,一点都没想过?试试寻找另外的法子,生命都很珍贵,但你好像不在意。”
慕千昙掀掀眼皮:“你们?去?找了?,找到其他方法了?吗?”
大概是又?想到那时的挫败感?,裳熵皱巴起小?脸,手指戳着桌面:“没有...”
又?立即来了?精神?:“但去?找了?没找到,和完全不去?找,是两码事!我最后会妥协于你,是因为那是我竭尽全力后,意识到唯一正确的路,但你从刚开始就没想过?要挽留!”
慕千昙算是懂她别扭的那个点了?,无非是想要个救人态度,哪怕是象征性的为人命惋惜,惭愧,不忍都可,但她表现的过?于无所谓了?,显得好像没太?有人性。
“而且,”裳熵补充道:“我还以为你是想一直藏着实力,不愿显露身份救她,才要动手的。为了?不被发现伪装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别人是死是活你都不在乎.....”
合上试炼妖鬼录,慕千昙打断她:“一条条来。首先,你难道看不出那个女人也不想活了?吗?家族亲友全灭,几百年来活在仇人肚子里,看着亲生女儿被一点点蚕食而无能?为力,你想象得到这?种生活有多难过?吗?你救下她,到底是延续了?她的生命还是痛苦,你想过?吗?你一意孤行要救人,怎么不考虑下她想不想被救?”
“其次,即使?那个女人不想死,但若是被我发现杀了?她才是逃脱之?法,我也会不假思索对她下手。生命重要吗?当然,但这?其中最重要的还是我自己。在我这?里,我大于任何人。别人是死是活,本就是与我无关。”
这?番话语虽内容略严厉,她语气却并不深重,像是平常交流般凉缓,但嗓音本质依然如冰泉。裳熵仿佛被汨汨流动的泉水冻住,眼睛都不眨一下。等她最后一句话说完,才缓慢僵硬的趴下去?,闷闷哦了?声。
是啊,她根本没意识到,还会有人不想活着的。
她静静趴着,良久良久,才涩声道:“对...对不起,我是没想过?,我只是觉得她很苦,都那么苦还要死掉....”
说到这?里,说不下去?了?。
发间萤火又?飞起,在她头上盘旋,因那眼睛太?润泽,倒映其中,亮晶晶的,像是泪珠般晶莹。
慕千昙少有的笑了?笑,声音很轻:“你活得有那么幸福吗?还有余力为别人的不幸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