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影子!

单看女人双手摆出的姿势,扭曲怪异,让人不知所云, 无从下手。但她?借着火光投射于山洞顶部的手势影子, 则可明确看出一栋乡野木宅的轮廓。

秦河喃喃道:“是房子, 鸟,山,子, 屋?”

更加没有?联系, 更加无法理解了。

伏璃将那影子望望, 低头看手, 再抬头, 自己掰手指试了试, 扭着扭着手便酸疼难忍,还没有?一丝相像。她?不禁道:“怎么做到的?”

裳熵动动耳尖, 鼻尖微皱:“有?声?音。”

轰隆隆闷响时断时续,时轻时重。几人凝神细听, 认出这是雷雨, 似从遥远处传来,三人目光巡索一圈,最终都凝固于山洞顶部那片影子中。

影中传来声?响, 于黑魆魆的山洞中,格外诡异。

一声?震裂天空的惊雷后, 女人手势未变, 房屋影子忽然扩散开来, 弥漫到整个山洞顶部,形成一片黑黝黝正翻动沸腾的黑影。

那影中雷电交加, 起初还仅能听见?部分片段,渐渐越来越大,越来越密,直到响彻头顶,让人避无可避。而影子形状变化不停,光影掠动着,仿佛皮影戏,几人看得?入迷,雷声?忽在?耳边炸响,眼前已换了场景。

刚被暴雨冲刷过的森林潮湿厚重,清晨雾气弥漫,空气中充斥着湿润泥土的香气。四方八方传来鸟儿啼叫,猿猴游荡于山间,河水满溢,急流骤注。

这里依然是那片原始森林,却?似乎比她?们?见?到的更密,更深邃,更广阔,最重要?的是,鲜少人为活动过的迹象。

几人在?黑暗中待了一天,现下甫一回到外面,还看见?雨后森林,都愣了好大会才回过神来,开始打量现下处境。

接着,她?们?便发?现惊奇一点。当下四人并肩而立,悬于半空,脚下是被风拂动的苍青松树尖端,而她?们?并没有?用任何灵力。

这彰显了一个事实此处是幻境。

慕千昙简短道:“这是影子里,她?要?给我?们?看东西。”

话音刚落,脚下传来树枝被拨动断裂之声?,一只大约两人高的巨型黄雀鸟妖正扬起双翅,迈动双脚,于林中快速穿行着。

它嘴中叼着一头半腐烂的鹿,双目四处张望,似在?寻找合适进食点。

经过一处山崖时,异变陡生。有?块大石头位于高高山壁上,平日被硬泥黏合,此刻被雨水大雨冲泡数日,皆化为软泥水从缝隙间流出。大石无所依托,从壁上掉落下来,正砸在?黄雀头上。

极短促的尖叫后,翅膀与黑爪抽搐几下,黄雀一命呜呼。光滑清亮的黄绿色羽毛下晕开一圈圈暗红血液,冒着咕噜噜血泡渗入泥土。

雨彻底停下时,浸泡了血液的山影中,爬出一团黑色物质,如胶般粘稠而腐烂。它虚弱嘶鸣着,将自己捏成了黄雀模样,滴滴汤挂,往山下爬去。

下山途中,它吃掉了许多小兽,却?填不满腹中饥饿,身体?也依然虚弱。它痛苦哀叫,仰头冲天,忽然闻见?一股异香。

它被牵动着鼻端倒下,口水横流,聚起全身力气追寻着气味来源。

峡谷间有?处村落,几百来户,沿着一条蜿蜒小溪建立。村中居民在?山中住了几百年,祖祖辈辈皆居于此。与世隔绝,悠闲自得?。

瞧见?这山窝中的村庄,伏璃略惊奇,蹙眉道:“还有?人住在?这种地方?”

一听她?发?言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话,裳熵反问:“怎么不能住?”

“房子破破烂烂的,人穿的也是,吃的也是,看着.....”随手点了点,伏璃撇嘴:“又穷又辛苦的。”

裳熵不赞同:“能吃饱,能穿暖,家人朋友都在?身边,明明很幸福。如果是我?,也愿意住在?这。”

伏璃道:“难道仅仅吃饱穿暖就够了吗?没有?其他追求?外边那么大,怎么不出来看看?几百年不挪窝,这不是井底之蛙吗?”

受不了这脑残二号,慕千昙淡淡道:“说的轻巧,不动脑筋。如果他们?祖辈都生活在?此处,怎么想得?起来要?出去?有?人来点醒他们?吗?井底之蛙要?先知道自己在?井内,才能考虑要?不要?跳,无法仰望天空的蛙,连思?考天空是否只有?井口大的机会都没有?。”

“况且,人家好好过人家的小日子,你胡乱点评什?么?这种生活的确艰苦,但人如何选择自己的出生地?你以为他们?不想生来就拥有?一切,不用劳作就生活富足?可惜天不遂人愿,有?人幸运,就有?人不幸。”

裳熵道:“师......”

女人眼神骤然凌厉,裳熵强行扭回来:“是,你说得?对?!”

几只蝴蝶飞落袖间,慕千昙将之轻轻挥走,扫了眼金发?少女,又补充道:“你若信这世间有?因果轮回,就少瞧不起别人出身,当心下辈子连人都做不成。”

还以为会引来激烈反驳,可这次伏璃微微睁大眼,居然沉默了。

小小插曲结束,几人注意力回到村中。

此时正值白日,村里不算热闹,男人们?于村后山开辟的田地间劳作,女人们?在?林中狩猎小型动物,只剩下老人与孩子们?正围在?一处吃吃喝喝,清洗蔬菜以供为晚上村中宴席备餐。

孩子堆中,有?个女孩跌伤了腿,正流血不停。她?抱着腿哭声?哀切,大颗泪珠滚落,两位小伙伴陪在?身边安慰。老人们?呵呵笑笑,把细豆芽放进口中嚼。

影子黄雀来到村前,抽动着鼻子,爬过晾满衣服被褥的竹竿,穿过晒着兽类肉干的晒场,推翻了用于风干脱水的草药架,进入村里,横行无阻。

众人察觉身后阴冷,笑闹皆停,刚发?现有?个庞大黑影默默伫立着,那东西便将头向下伸,吃掉了三个小孩与一位老人,拖着满地鲜血和肚肠爬回林中。

不知为何,影子黄雀放过了那个散发?着致命香气,用鲜血引她?而来的女孩,不过嚼碎人骨时,它的确尝到了骨髓清甜,发?现了最为美味的食物。

场景在?这时变幻,宽阔屋中黑沉沉的,众人面色沉重,围着一盏油灯而坐。

老村长已睁不开眼,住着拐杖,颤巍巍与年轻一辈商量讨伐影子妖物的计划。

屋中人稀稀拉拉的举手,凑够了一百三十七人,绑上头巾,带上长矛弓箭锯子与铁质短剑,上山寻了处平坦处,砍了数百棵大树。

老树的哭鸣几天间响彻整个山谷,苍白色木屑堆积厚厚一层,几乎淹没脚踝。灌木与杂草都被拔除,土地上只剩圆圆木桩,以无法愈合的伤口面向太阳。

村民们?认为影子惧怕阳光,须得?让它无所遁形,便在?茂盛林间开辟了这么一片无影之地。并挑了一日大晴天,让一位青壮男子站在?无影地中央,割破手腕,流出鲜血。

众人围着无影地,搭弓拉箭,等待影子降临。

血液不断流出身体?,伤口渐渐凝血止住,便划破下一道,接连三刀后,黄雀从林中爬出,慢慢走到无影地中。

就在?这时,强壮勇夫一声?令下,无数长矛,碎石,弓箭向黄雀投掷而去,攻势如雨。

诞生以来并未受到过这种攻击,黄雀一时不察,被人重创,可紧接着也意识到自己拥有?压倒性的力量,反击回去,人们?死伤惨重,逐个倒下,无影地碎肉飞溅,血流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