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1 / 1)

“她就是一根筋!前面有墙也会去撞,不知道转弯。”

孔托扶了把眼镜,应和也不对,不应和也不对,只能调转说话对象:“庾倩同学,以后遇到这种事,直接告诉老师就行。”

庾倩点头:“谢谢老师。我知道了。”

她妈妈斜眼看她:“嘴上说着知道,不知道耳朵听进去没有。”

“妈!”像是一股洪流冲散了最后一块巨石,铺天盖地的情绪一涌而上,庾倩再也忍不住,回嘴,故意气她:“所有的一切不都是您一手造成的吗!您让我独立,我就学着独立。您还有什么不满意。”

“我让你独立,是让你什么事都自己扛吗?”

“难道不是吗?从小学到现在,我过了快10年的寄宿生活,你从来没问过我遇到事情是怎么解决的!也从来没问过我,到底想不想住校!”

她妈妈明白了,她在因为寄宿问题责怪自己。

然而,做家长的总有自己的一套理由:“要不是你从小开始寄宿生活,你以为你能这么快适应高中生活吗?我这么辛苦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没关系!你现在不理解,将来会感谢我。”

庾倩受不了家长这种“为了你好式”的教育,仿佛她们天生就该为父母的“付出”而感到愧疚,一旦她们无法进入愧疚的情绪,就会被家长戴上“不懂事”的荆棘。

这顶荆棘帽扎得庾倩浑身都疼,她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地强调,好像是第一次忤逆长辈,她的声音都在抖:“能不能,不要再用你的牺牲感来塑造我的内疚感?”

“庾倩同学,你别激动。”虽然黄伍杰不知道她们母女发生了什么,但他还是在那儿盖棺定论道:“你妈妈这么做肯定是为了你好。独立嘛,那家长都希望孩子独立的呀。”

她没退让:“我不觉得独立是一个褒义词,如果独立的代价是过早地被剥夺依恋关系,那它绝对是一种过时的立场。”

黄伍杰吃瘪。

孔托一脸你看看我说什么来着,现在的孩子一个个有主见的很,什么独立性,压根不需要培养,到了年纪,自然而然地就成长起来了。

“你是怪我和你爸把送去寄宿学校?”

“对。”庾倩也不拐弯抹角了:“我很早就说过我不想住校,但您从来不听。从一年级之后我就开始自己打伞,下雨天不再期待有人来接,也开始随身带纸巾,因为对我来说,纸巾的用处很多。它除了能擦拭脏东西外,还能抹去眼泪,甚至在雨天摔伤没人教我怎么用纱布的时候,用来掩盖膝盖上的伤痕。”

庾倩的母亲张了张嘴,胸腔剧烈起伏着,她多次想呵斥庾倩,打断她的话,但是话到嘴边,又有种自己苦心孤诣这么多年的心血突然被女儿否定的茫然。

自己真的做错了吗?

她不觉得。

训练野兽最好的方式就是把它们率先丢入角斗场,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差一步,都有可能面临淘汰。

她只能狠狠心了,把庾倩一个人留在陌生的环境里。

但此时,她仍是因为庾倩的不理解而缓不过神来。

找不到更好的回答,她妈妈又把问题落回代考这件事上。

“这难道就能成为你帮别人代考的理由吗?”

庾倩刚好整理思绪重新应对,这时,教务处外一阵骚动,很快,有人敲门。

黄伍杰拉开一看,外面乌泱泱地站了好些人,程遂和林沚宁他认得,其他同学,他无法叫出名字。

倒是边上两个身着蓝色马甲背心的人让他觉得眼熟,看到“南葭日报”这四个字的时候,黄伍杰才意识到这是今天下午过来采访的市媒体记者。

一看是媒体,黄伍杰立马提了提皮带,充当起人墙,把他们堵在了门外。

他压着声音质问站在前排的人:“怎么回事啊?程遂!”

相较于黄伍杰的紧张,程遂显然沉稳很多,他好像对教务处发生的一切了如指掌,语气平缓地说:“没什么。市媒那边的人想写一篇特稿,让我们带着来找庾倩。”

这叫没什么?那请问什么叫有什么!

黄伍杰不肯:“什么特稿?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再说了,市媒体不是要写人工智能进校园的专访吗?怎么又变特稿了?”

“老师您别激动。”市媒的记者上t前一步,解释说:“是这样的,有同学向我们提供了一条新闻线索,我们再三考量,比起人工智能社团,我和我们的新闻部的总监一致认为,青少年的寄宿综合症更值得成为一个被看见的话题。”

黄伍杰的第一反应就是:“谁提供的!给我站出来!”

“线人保密哈。”媒体老师说:“我们主要过来问一下当事人的意见。庾倩同学在吗?”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黄伍杰没明白什么寄宿综合症和庾倩有什么关系,他也不敢轻易答应,生怕报道不当对学校造成负面影响:“这个,记者老师,我们事先定好的就是人工智能进校园这个选题。其他方面可能没有办法配合,而且她作为学生,也不合适在晚报上露面。”

媒体老师态度倒是极好:“对。我们也考虑到最后一条,所以过来问一下当事人的意见。”

问庾倩的意见就等于撬开闷葫芦的嘴。

他们一群老师连带着家长都没问出什么话来,更别说接受媒体的采访做特稿了。

黄伍杰直截了当地说:“庾倩同学可能没这个想法。”

然而,话音刚落,庾倩的声音就穿破人群,坚定地说:“我要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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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稿的时间约在了明天。

从教务处出去后,林沚宁浑身上下都洋溢着喜悦,兴奋在她脚底生花,踩下的每一步都在欢呼这个圆满的结局。

出教务处的时候,庾倩问过她,市媒那边的人不是在校团委那儿采访程遂吗,怎么突然杀到教务处来了。

林沚宁不吝言辞,眼神时不时地瞥向程遂,意思都亏了他。

她回想起,自己趴在校团委门口的小视窗那儿偷看他们采访的事。

程遂坐在一张蓝幕前,身上穿着新换的校服,隔着门板上的视窗,林沚宁看出他脸色不怎么好,精神气也欠佳,但他还是配合着摄像的工作,不断地调整位置和角度。

记者把话筒递出去的时候,他突然折起了采访词,林沚宁看到校团委的老师在努嘴示意他,意思是让他按照写好的回答,说上一两句就行了,不要节外生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