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1 / 1)

林沚宁扭头,避而不谈:“我好像从来没有听你提过之前的事。”

她天真地想把眼泪逼回去,语气也故作轻松:“所以,那几天,我还向许宥他们打听你。他说你初中打过辩论,还赢了,怎么说也算是风云人物吧。”

程遂不知道她为什么谈起这些,但还是有一搭没一搭,半开玩笑地回:“现在不算吗?”

她故意吊人胃口,想程遂跟先前一样着急上火,但他今天情绪稳定,没有上钩,林沚宁叹气说:“好吧,也算。但是之前的程遂会当着全校师生的面说,青少年并不是一个问题群体,相反,每一个青少年都走在一条寻找自我同一性的路上。”

说实话,林沚宁最近才知道程遂说过这样的话,这让她想起刚开学那阵,她问过程遂的一个哲学问题,如果森林里没有人,树倒了,那它会发出声音吗?

这几天,她一直被框在‘叛逆’的定义里,从许宥那儿听到程遂的这句话,才感觉到风在耳边震动,随后听到了树轰然倒地的声t音。

此时,她演得深情并茂,好像亲历现场一样,程遂看着她扬起的嘴角,总觉得恍惚,莫名高亢的情绪总让他觉得林沚宁越来越反常。

他无奈地笑笑:“学我是吧?”

“没呢。就是想问你,你知道什么叫同一性吗?”

程遂当然知道,但他不想说,林沚宁接过自己的话,倒背如流道:“少年们如果能认同自己与他人在外表、性格上的相同与差异,能够接纳不同维度、不同层面的自己,对自己的过去、现在、将来产生一种内在的连续之感,那就达到了同一性。”*

说完,走廊处安静了下来,两人缄默不语。

又过了一会儿,门外传来一阵骚动。

“怎么回事?怎么会不小心出车祸?”是林相文的声音,还是带了点急切的:“宁宁她人呢?”

林沚宁从不锈钢的等待椅上站起来,她的眼里仍旧含着眼泪,就是少了分不舍,多了分几天以来一直丢失的清醒。

“程遂,你无法站在现在看过去,而我,好像也看不清前面的路了。”

说到这儿,她哽咽了一下,像是猛地灌入一口氧气又被剥夺。

“所以,我们都停一停吧。”

第75章 第75章

林沚宁没走几步, 就被所有人包围,每个人都在问她问题,七嘴八舌, 众口嚣嚣, 一如刚才在路上, 车辆紧急刹车时发出的刺耳鸣笛和轮胎的摩擦声。

她站在原地, 脚上像灌了铅一样,眼睁睁地看着车辆的白光直射自己的眼睛, 那时, 她已经开始幻想死亡, 幻想自己倒在血泊中,幻想周围的人都开始哭泣, 幻想着虞姜英和林相文悔不当初。

不知道是不是出现了错觉, 在她倒下的那一秒, 所有人都开始爱她,开始急切地呼唤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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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遂挂着外套, 心不在焉地走在院外, 他脑海中全是林沚宁的那句‘青少年如果能够接纳不同维度、不同层面的自己,对自己的过去、现在、将来产生一种内在的连续之感,那就达到了同一性’。

又说‘你无法站在现在看过去, 而我, 好像也看不清前面的路了’, 程遂知道, 她已经把话说得十分清楚了。

喜欢他人的前提是建构自己。

但是他们,一个无法回望过去, 一个无法展望未来,都是碎片的、断裂的自己。自身都没有建构好, 何谈去爱别人呢?

所以,先停一停吧,去找自我同一性。

程遂从未设想过,他和林沚宁会在没有任何误会,没有任何争执的情况下分开,他们甚至仍旧喜欢对方,仅仅是因为锚点不稳,两艘船摇摇欲坠地无法靠岸,所以决定让它们继续在海面漂泊。

程遂怅然地站在原地,思绪万千。或许他可以跟林沚宁说我们可以一起成为更好的人,除了她之外,不会有人告诉他‘上帝没有应允第二只方舟,也不会应允第二个程遂降临在世上’了吧,但他说不出口,因为林沚宁揭露了他这几年一直不愿回顾的创伤,有那么一刻,他也觉得自己并不是那么光鲜,不是那么能配得上林沚宁。

两个糟糕的人待在一起真的会变好吗?他不知道,只记得她母亲跟父亲离婚时说的那句:我们还是不要把太糟糕的一面留给喜欢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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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沚宁醒来的时候,只觉得白茫茫的光线刺得眼睛疼,睁眼又阖上了好几回,才适应了周围的环境。

她支起身子,低头,发现身上盖着条纹被单,被单上印着医院的名字,她意识到这是一间临时病房,就在刚才,她被太多人拥簇,透不上气晕了过去。

那种感觉太难受了,不是简单地呼吸不上来,而是一种剥夺呼吸的濒死感。一会儿觉得心火烧,一会儿又觉得浑身冷,烦躁不安,手抖发麻,背后汗湿了大片。

她张大嘴巴拼命地呼吸空气,求生意志在那一刻达到顶峰。

哪怕现在醒着,眼前也时而黑白交替,虚脱感让她再次靠上枕头,撞上床头的时候,靠在椅子上打盹的虞姜英睁开了眼睛。

搭在膝盖上的衣服掉了下来,眼周难掩疲累,她没有一惊一乍,反而是镇定轻声地喊了一声:“宁宁。感觉怎么样了?”

这句话让她五味杂陈,一度以为是在做梦,她没张嘴,眼泪先掉下来。

虞姜英以为她吓怕了,是经历大事后的心有余悸,其实别说林沚宁,当她接到电话的那一刻,同样六神无主,来医院的路上,她大脑空白,无法想象如果林沚宁真的出了车祸,她该有多么崩溃。

“要不要喝点葡萄糖?”

林沚宁摇头,她现在看到任何东西都恶心。

虞姜英没有逼迫她,而是把手中的一次性杯子放下,搬了根椅子,一言不发地坐在旁边。母女俩鲜少有这样安静的时刻,更多的是争锋相对。

“你爸爸还在签字,一会儿等这边的事都处理完,我们就可以回家了。”

林沚宁‘嗯’了一声,病房又短暂地陷入平静。

没过多久,虞姜英居然开始掉眼泪,她自己没意识,是林沚宁发现的。

“别哭了。我不是没出事吗?”她没想到自己还有精力安慰别人。

“幸好没出事。幸好没出事。”虞姜英念念有词:“你要是真出点什么事...算了。不说了。都过去了。”

她用掌根抹去眼泪:“还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

林沚宁憋了很久,最后哽咽地憋出一句:“妈。我难受。”

“头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