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秀娥想着快过年了,他们姐弟俩怪可怜的,劝说道:“还是留下吧,有何打算等年后再说,那山里边那么冷。阿雲的脚伤才刚好,别再冻坏了。”
许婵也劝道:“对啊雪姐姐,咱们一起过年热热闹闹的。”
阿雪再三犹豫还是留下了,虽然在外面她总觉得不踏实,但这一家子人给她的感觉很亲切,就像家人一样。
元宵过后,阿雪姐弟准备回去,孙秀娥提前几天准备吃的用的东西,但总觉得有些不妥。觉得那深山里边根本不是人待的地方,若是身强力壮的人还好些,但这姐弟两个,一个是眼睛才恢复不久的弱女子,一个是不仅耳聋,嘴巴还不能说话。万一哪天又出了事没人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夜里孙秀娥跟肖克岚商量,看看能否将这两人安置在城中,这比在那山里头手冷挨冻强。肖克岚失踪不理解,就算这俩人爹娘没了,那总还有亲戚在吧?而且肖克岚总觉得这俩人的名字很奇怪,都不知姓氏,但一个叫阿雪,一个叫阿雲,肖克岚总感觉这俩个字有些熟悉。
翌日下午,肖克岚难得清闲,早早地回到家。
院里院外都很安静,只有厨房里挺热闹,阿雪在跟孙秀娥和许婵学厨艺。
肖克岚回到书房里看书,看了半晌书,出来透透气,看到阿雪在晒豆子,缓缓走过去。
“阿雪姑娘,后日就要回去了吗?”
阿雪微笑着回道:“是啊,这段日子对亏你们,我们就不打扰了。”
肖克岚:“谈不上打扰,不过是家里多两副碗筷罢了,只是你们姐弟二人这一回去,山中危险重重,实在不宜居住。”
阿雪浅浅一笑低下头,“十几年了都这样,我们自有我们的活法。”
肖克岚:“我知道你们双亲不在了,但这世上总还有亲人吧?或是你知道,告诉我你们家人还何处,我帮你们寻。还有……这么长时间了,我还不知你们姐弟姓什么?”
阿雪紧张得心跳加速,连忙说道:“多谢大人关怀,只是……我们的家人皆以不在世,就不劳烦大人费心了。”
说完匆匆离开回房,肖克岚心里的疑惑越发加重。
在院子里站了片刻,到厨房看看今日的晚膳是什么。
许婵方才在忙,只听到院子里肖克岚和阿雪在说话,但不知在说什么,问了一句。
肖克岚回道:“我只是想帮她找找家人,问问他们姓什么,哪里人,这就躲开了。”
许婵:“阿雪姐姐好像一直不想谈自己的身世,不过上次我在她的箱子里找到一个荷包,应该是她的,上面绣着四个模糊的字,纳兰什么……还有两个字我看不太清,但肯定有一个‘雪’。”
肖克岚顿时手里的青枣掉落,不可置信问道:“纳兰?你可看清了?”
许婵懵懵地点了点头,“我看清了,确实是纳兰。”
瞧他一脸惊讶的样子,孙秀娥问道:“怎么了?”
肖克岚收了收惊叹的神情,疾步回到书房。
那年上京到陈南王府,陈眉曾私下托他和花岱延留意一件事。十几年前周康王谋逆牵连了整个王府的人,广林王念及周康王的两个孩子年幼,又是自己的重外孙,求陛下绕过这两条无辜的性命。结果不到半年,这两个孩子都在广林王的别院中不幸离世。因为是亲爹是逆贼,丧事草草地办了,这事还是几个月后陈眉才知晓的。
陈眉觉得此事太蹊跷,两个孩子死得不明不白,甚至感觉他们还活着,多年来一直暗中找寻他们的下落,但毫无收获,因此也托肖克岚和花岱延留意些。
肖克岚想起陈眉说那两个孩子的名字,大的是姐姐,名唤纳兰嘉雪,弟弟小四岁,叫纳兰景雲。
看这阿雪姐弟俩,差不多也是相差几岁的样子。
肖克岚平复了下情绪,他想不明白这两个人为何要隐居山林,坐了片刻,研磨提笔写信。
这封信写好,他也不敢走驿站,而是让手下小厮亲自送,先送到苏州去,这样近一些。这信尤为重要,信交给花岱延,他这几年府上养了不少护卫,让他派人送到陈南王府,这样才安全些。
而阿雪这边,肖克岚暂时不敢轻举妄动,也不知他们到底在怕什么,害怕打草惊蛇。
两天后,阿雪和阿雲回山里去,孙秀娥和许婵帮他们把东西装上车。两袋米、一袋面、几斤新鲜的猪肉,还有上次东方子谦带来的腊肉和腊肠也给了些,许婵做的醉蟹,用一个小罐子装了十几只。另外还有些衣物被褥,锅碗瓢盆都有。
阿雪看到还有东西在不停装上车,忙上前阻拦道:“够了够了,这些真的够了。”
许婵还在马车背后绑了几捆干草和一袋石灰,“姐姐,我说派人去帮你修屋顶你不肯,那这些你带回去,若是还漏雨,你就来找我。”
阿雪感动得流下泪水,自从爹娘不在后,还没人对他们姐弟这么好过。
这些年在山里野菜都吃不饱,到肖家来几个月,主人家每天好吃好喝的招待,给他们姐弟俩治病,还治好了自己的眼睛,阿雪顿时感觉无以为报。擦了擦眼泪,连忙带着阿雲跪在三人面前。
这祖孙三人都被吓一跳,忙将他们扶起来。
肖克岚:“快起来快起来,怎么受得起这么大礼?”
阿雪不肯起,带着阿雲朝三人一拜,一脸诚恳说道:“不,你们受得起,若是没有你们,我和雲哥儿估计都没命了。也是你们治好我的眼睛,这一拜你们自然受得起。”
说完孙秀娥连忙扶着她起来:“好了好了,拜完了快起来,你这么说就见外了,回去过日子若再有什么难处,尽管下山来找我们。要是觉得在那里住不惯,这里的门永远为你们敞开。”
三月阴雨绵绵,午后孙秀娥带着许婵做刺绣。
之前这等事都是交给下人做的,但想到将来要给人家做媳妇,这些女孩子该有的本事还是得学一学。
许婵绣了一朵小红花,拿给外祖母看。
孙秀娥看了赞许地点点头:“嗯,比你娘和外祖母强一些,我们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做女红跟上刀山下火海似的。”
许婵嘿嘿一笑,一边回忆一边说道:“我记得阿娘以前都不做这事,不过有一次爹爹的衣裳破了好大一个口子,她拿了缝了几针,结果把误袖口缝上了。”
孙秀娥被逗笑了,手里的针线慢慢地停下来,想起了远方的女儿。
不知女儿女婿何时能回家,再过几年许婵一出嫁,家里就剩他们老两口,冷冷清清的。以前孙锦语刚出嫁那会儿,家里还有肖大郎。上个月肖克岚收到来信,肖大郎就要升任太常寺寺丞,四月就要搬去京城了。
大郎媳妇也是想让丁月梅一块儿到京城,但丁月梅不肯,她生在临安长在临安,也曾几次上京,她还是觉得哪里都不如临安好,还是觉得自己的窝住着舒坦。
祖孙两个坐在廊下绣花,没过多会儿,小厮来报说:“夫人,门外来了一辆马车,自称是陈南王妃。”
话一说完,由不得反应,两人赶紧到门外迎接。
来到门口,这里只有一辆马车,陈眉随行只带了两人,衣装也是十分轻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