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桉应了声好,离开了。
开工综合征作祟,上班第一天,大家都死气沉沉,她甚至不是?最后一个到办公?室的,也?就?唐老鸭群情激愤的开会,梁桉跟林听偷偷摸摸在下面pk消消乐。
心里想,明天得开始重新投简历了。
长这么大,林音没在钱上苛待过她,但梁桉非常开心花的每一分?钱都是?自己辛辛苦苦赚的。
这样花钱,她觉得人格和精神都是?独立的。
中午,梁桉去体验店找沈言,传统的服装行业都采用单品牌战略,男性化和竞技运动的标签很难去掉,所以市场需要更加适合女性运动的非竞技运动类品牌。
这是?沈言接手公?司以后做的战略创新,梁桉是?她的第一位合伙人。
走到门口,梁桉迎面撞上一个人,面容枯槁,佝偻,穿得也?陈旧,看着是?个疲惫的中年人。
擦肩而过,梁桉知道场馆最近在着急招聘,随口问沈言,“来面试的?”
“嗯,销售。”沈言应她,“一脸快被压垮了的面相,我看着也?挺难受的,但是?聊了一下,他真的不行,能力跟想法都跟不上,这个年纪也?实在不如?年轻点儿的。”
梁桉看完场馆出门,那人还没走,坐在楼梯上抽烟。
看见梁桉,主动跟她搭话,“我看老板对你蛮好,你是?模特吧?门口还挂了海报,我年轻的时侯……”
他倾诉了很多,说他年轻时侯缺乏规划,一眨眼人就?中年,每天睁眼就?是?一屋子的人指望他,还说起他正在念初中的女儿。
梁桉心里难受,为那个未曾谋面的小姑娘。
等人走了又转身回场馆,“现在这么缺人,销售不行的话留他当保安吧,工资可以从我的分?成上走!”
人到中年其实干不了基础工作,工作跟琐事拉扯,时间却只有?那么多。
沈言白她一眼,“你以后千万别自己当老板。”
年后第一天,下班的点儿一到,不到十分?钟办公?室就?几乎走完了。
在工位上坐了一会儿,梁桉终于收了包起身,江浔等在停车场,梁桉上车输了导航,是?小区附近的一家咖啡馆。
江浔一路车速有?些慢,食指有?一搭没一搭地在方向盘上轻点,梁桉察觉出来了,但没开口。
直到路口红灯,身旁人突然开口唤她,“梁桉。”
“嗯?”
“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梁桉抬头,视线里,男人薄唇轻抿着,一张脸轮廓分?明,暮色晚霞悉数映在身上,也?化不开清隽面庞的冷。
仿佛回到了重逢那天。
“你是?想说我们很早就?认识吗?”窗户纸既然揭开了,就?要彻底捅破,梁桉说:“我知道,昨天在墓园,我看见你们了。”
江浔偏头,看着副驾驶座上的女人。
瓷白小脸平静无波,睫毛轻颤着,看不出丝毫情绪,被柔和黄昏染上了层惹人怜惜的脆弱感。
“很抱歉。”一双眸子漆黑如?墨,江浔声音低缓,“之前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告诉你。”
梁桉只反问他,“你为什么要跟我结婚?”
“你忘了?”江浔手指敲了下方向盘,“因为你也?需要结婚。”
“可是?你被催婚了那么久,身边人有?那么多,为什么偏偏选我签合同?”梁桉看着他,把疑虑全?问出口,“而且你说过,爷爷虽然催婚,但你也?不是?非结不可。”
指示灯不给人思考的时间,绿灯亮,江浔踩了油门,“因为我喜欢你。”
梁桉没那么自恋,不觉得这么一个厌倦性缘关系的人能对她一见钟情到这种程度。
在这座城市里,几乎所有?人都被编织在关系和情感的大网里,梁桉经?历过两次痛彻心扉的分?别,一次死别,一次生离,不管对方讲得有?多好听,都是?谎话而已,不过多久就?会离开,没有?人值得信任。
更何况江浔亲口说过,他们协议结婚不全?是?机缘巧合,她当时追问了原因,那句以后再告诉她的答案如?今显而易见。
梁桉问他:“不是?因为你知道我是?谁?”
你对我好、喜欢我,是?因为我是?另外一个受害者,还是?因为你只是?喜欢我呢?
江浔是?个喜欢刨根问底的人,凡事一定会弄清缘由.
但关于喜欢,他也?有?些无法解释。一见钟情和日久生情都不足以诠释,因为有?些东西把他们缠绕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江浔短暂的沉默了两秒,而后开口,“我不否认开始是?因为想帮你,因为你不想被催婚,最开始我也?确实没想到我们会发展成这样的关系,但后来因为你很特别,所以我被你吸引了,跟那个身份无关。”
梁桉早有?心理准备,同类会互相取暖。
父母的失约让她明白痛苦牢笼中滋生出的爱意与?承诺最不可靠。
她太?悲观了,因为她得到的爱永远不坚定,所以对未来的预期永远消极。
与?其冒险受伤,还不如?用冷漠来保护自己。
暮色下霓虹拥挤,街道两旁的店铺总是?灯火阑珊,怎么看都看不够。
就?在此刻,她知道千千万万个餐厅里,千千万万人正在点餐;千千万万所公?寓里,千千万万个家庭开始喧闹……但全?部与?她无关。
车里暖气有?些闷,梁桉不喜欢粘滞的氛围,深吸了一下,终于开口:“一会儿我自己打?车去见我妈,我早上已经?跟她说过了,我们性格不合适,协议仍然生效,截至之前我会配合你把戏演完的。”
短暂沉默,江浔余光看过去,斑驳灯光落在梁桉脸上,隐去了稚嫩,显出几分?冷静的理智。
他松了油门,把车停在路边,“配合什么?什么叫把戏演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