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洞洞的枪口举起,重新对准了Panboo,对上她几乎要杀人的视线,男人冲她凉凉一笑:
“真是巧啊。”
“我只是刚好来挑选和阿诺德最适配的实验材料,真没想到,竟然有意外之喜。”
材料.....
Panboo咬着槽牙,再清楚不过他指的是什么了,她死死盯着男人的额头,幻想着那里炸开、脑浆四溅的样子,可手指扣在板机上,却被理智拽着,无法按下。
左手骨折处剧烈疼痛着,那是塞伦身边的附加者造成的,他此刻正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寻找着任何可能的破绽。
现在莽撞出手,她没有一点胜算,她会在救出族人之前就死在这里。
心脏又开始擂鼓般跳动,肾上腺素翻涌者,左手手臂发出细微又古怪的挤压声,身体正拼劲全力修复着受损的地方。
但她不知道这需要多久,自己又能坚持多久。
“她的复生能力很强,”塞伦的枪口上扬了一下:“速战速决。”
话音未落下,刺青男已经冲了过来,他力气大,但速度差了点,实验室里设备排布复杂,两人纠缠了几招,随着一声刺耳的枪响,两道身影迅速分开,却没人受伤。
只有一台椭圆型的仪器正冒着烟,伴着滋滋的火花。
一道清脆的咔嚓声迟迟响起。
那台仪器的旁边,柱形容器里,白底黑纹的异兽正静静飘浮着,弹壳碎片嵌在了玻璃上,展开了细细的裂纹,但还未破裂。
Panboo心里一颤,快速收回了目光,可那双漆黑的眼已经落在了她的脸上,随着男人的视线慢慢游过,黑洞洞的枪口也在旋转,最终停在了那个容器上。
“你好像...”
塞伦的手指在板机上摩挲着:
“很在意这头异兽。”
Panboo用尽全力控制着自己的视线,尽量随意地扫过他枪口所指的方向,最后和他对视,一言不发。
“哦...对了,还有那头。”
他又瞥了一眼进门的方向,Panboo知道他在看哪里。
“说起来,我家里之前也养过一头这样的异兽。”
男人忽然笑起来,薄薄的,冷冷的,和他口中吐出的话一起,让Panboo从头到脚,控制不住地升起了一股寒意。
“皮毛油亮,金色的眼睛….和你的一样,确实漂亮,我弟弟当时在实验室一看到,就移不开眼了。”
“那本来是帮助他改造的材料,可他当时年纪小,不懂事,知道了之后死活都不愿意,非要拿到身边来养。”
“我是不太理解,可父亲拗不过他、答应了,这一养就养了好几年,直到后来,他的污染越来越严重,又找不到比那头异兽更合适的材料....”
他没再说下去,叹了口气,像是在惋惜。
Panboo可以控制自己的视线,却无法控制从手指开始蔓延的颤抖。
“可惜,那头异兽只来得及进行一次移植,就莫名其妙地失踪了。”
“笼子完好无损,只剩一地狼藉,守卫、押运员...一个个都对天发誓,说绝对没有和外面勾结,也不知道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我还是惩罚了很多人,因为我不理解,一头足有两三个成年男性加在一起那么大的异兽,怎么会从只有孩子才能钻出去的牢笼缝隙里逃跑的呢?”
他看着她,指尖轻轻下压板机,瞳孔里映出了女孩惨白的脸:
“你觉得是为什么呢?”
舌头僵硬得像石头,Panboo想说些什么,想反驳他,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记忆深处,她一直探寻无果,似乎已经彻底被封存的某个角落,也像那片玻璃一样延出了裂痕,她甚至还没去敲打它,就已经啪的一声,碎开了。
她想起来了,想起了那盏刺眼的手术灯,想起了药性褪去后,那些模糊又和善的面孔变得尖锐而清晰,不带毛皮的赤裸五官在她头顶聚集、摇晃,然后有什么反光的、尖利的东西落了下来。
肚子好痛。
他们几乎将她分成了两半,双手在她的脏器间摸索、挑拣,最后满意地取出了什么,举到了她面前。
然后那个东西就再也不属于她了。
犬齿嗑断在金属栏杆边缘,利爪留在了墙上,骨头卡在栏杆缝隙,血肉剥落,没有那身毛皮,她是不是就能钻出笼子,变成他们的样子,她不是不是就可以不用再经历这样的命运。
跑。
快跑。
跑到肺里再也挤不出一丝空气,跑到肌肉都开始溶解,直到浑身再也使不出任何力气,再蜷缩在铁皮箱里,鼻腔里都是血,嗅不出腥臭,她只觉得温暖。
像在妈妈的怀里。
Panboo捂住了脑袋,不堪重负地弓下身。那股开膛破肚的剧痛在她身体里塌陷,隔了好几年,依旧足够清晰,吞噬了她所有的力气、语言、思考能力。
咔哒咔哒的声音响着,板机在男人指间弹跳,他像是在把弄着一件玩具。
她大口喘息着,抵抗着记忆里翻腾起的剧痛,一点一点抬起了眼。
面前,那个附加者正冷冷盯着她,脸上的刺青忽然跳动了一下。
Panboo以为自己看错了。
不、没有那张脸上的刺青开始扭动、弯曲,那似乎并不是纹身,而是某种活着的生物,像是小虫在皮下涌动,将薄薄的面皮顶得拨动起来,仿佛下一秒从就会皮肤里窜出来。
可他本人看起来什么都没意识到,只是皱眉,抬手挠了两下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