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不想把他把接回来,他其实只是想去那里让他爸暂且住在他那位朋友家,哄得他酒醒了再回来。

不带周茝,一是天已经黑了,走小路的话路上不安全,二是怕周茝看见他爸反应奇怪,惹得他爸再生气。

他多多少少是带些惩罚周茝的意思的额,可终究对周茝的心疼和担忧是超过怒意的。

只是没想到,他还在小路上往隔壁村跑的时候,他爸已经被那位朋友从大路开着摩托送回来了。

等他到了隔壁村知道了这事,一路狂奔折返回来,看到的,就是他爸烂醉如泥地躺在地上睡觉,而周茝躲在门后的帘子里一动不动。

他的脸上清晰地印着通红的五根指印巴掌打过的红印,一边的耳朵被打出了大量的血,把半边身子都染红了。

那晚的眼泪大概是没能止住,他喊了,哭了,抱了,跑了,但那些事情影影绰绰,他甚至不记得周茝是怎么被送到医院的。

他都不记得他那时怎么做了,后来又怎么做了,因为只要想起那件事,他脑海里只有周茝浑身是血、眼里一片死寂的样子。

可周茝当时窝在他怀里,淡淡地说了一句话,他却清清楚楚地记着,印在了脑海里,每次午夜梦回时都会惊出一身冷汗。

为他擦去眼泪的周茝奇异地坚决沉着,他抬手抹掉了自己耳朵上的血,往周筠眉心点了一点鲜红的色,不知是笑是哭地看着他。

然后他说:“哥,我会永远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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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小周周啊,哥求你件事情呗。”

周茝把手机开成免提,继续滚刀切着茄子,“什么事啊哥,你说。”

“哥今天临时被老爷子叫去开家庭会议,因为花钱太多且说不出正当理由,被老爷子锁在家里了,所以定好的明天的行程是去不了啦,你帮帮哥顶上呗。”

周茝把茄子装进盘里,看了看表,拿了个西红柿洗了几下塞嘴里啃,“奥,听我哥说了,是那个,你们大学英语组长组织的招聘活动是吧。”

“对对对,哎呦,这个可太重要了,她头一次负责大事,生怕出点问题,这毕业了大家都四散了,本来还在北京的同学就只有几个,她还就只跟你哥和我关系好些,开口叫我们帮忙也是合理,一来我们合作熟练,她指挥起来得心应手,二来我们靠谱,她也不担心工作质量。”

周茝坐一旁凳子上用下边的一排牙扯着西红柿的皮,想了想齐原那吊儿郎当的样子,心想那姑娘年纪轻轻的怎么就瞎了。

“小周周你可一定要帮哥啊,这姑娘啊,她上学时对我有恩啊,活生生把我的旷课记录从两位数慷慨成个位数了,得以毕业简直是托她老人家的福,你哥也是,有一次特别重要一会他跑去给你送感冒药了,被老师抓住,就这小姐姐当场撒的谎,说你哥请了病假,她把假条弄丢了,你说她都开这个贵口了,我和你哥能不帮吗?哥别的不行,最重情谊,欠人家的情一日不还一日不安,这次真是被我老子坑了,你帮帮哥,搭个手呗。”

那跟哥有关的话就帮呗,他也不喜欢他哥欠别人人情。

“哥跟我客气什么,我还欠着哥哥一顿饭哪。”

齐原一提这事就不高兴了,“欠个屁的欠,你哥全给我还回来了,还多打了三十,简直乌鸡鲅鱼。”

周茝把啃掉一半皮的西红柿放桌上,吸了一口气回想当天的价格单,感觉整个人吃了一盘乌鸡炒鲅鱼。

他哥简直是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的大学生代表吧。

“放心哥,我去的,反正考完了,我也没事干。”

“奥,对了,忘了问你正事,考得怎么样?”

周茝正想着这是正经作答哪,还是照搬他和他哥的哈佛论哪,结果齐原那边就突然响起了类似敲门的声音。

“卧槽,这他妈也找得着,等一下,有人,哎!马上好,哎哎哎!卧槽卧槽!他妈我手机!”

接着周茝就听见了咕咚咕咚的水声。

嗯,这个故事的后续他大概已经知道了。

周茝很利索地挂上了电话,给发了微信确认,【我去!】

刚把手机屏幕关上,门就开了,下班回来的周筠也没往屋子里看,把公文包挂在门上,换上拖鞋直接走过来了,手里拎着三个火龙果,递给周茝,眼也不看他,“楼下水果店特卖,二十块三个。”

周茝盯着那三个个头不大的东西,记得早上的超市好像也在搞特价,他在其中一个的尾部发现了一枚壁虎蛋,用手抠出来,“超市十块两个。”

周筠看着好玩,从他拿过来放在桌上滚动,“那我占便宜了。”

“......”

自从上次那事以后,周筠就变成这样了,脑子不太聪明的样子。

周茝是想推他一步,好让他们进一步发展,那天哭也哭了,噩梦也连着做了,耳朵也罕见地疼了,可他哥那天除了抱着他说对不起,什么也不做。

回到北京后就成这样了,表面云淡风轻,装作什么也没发生,闭口不提那日的事,好像那天爽的人不是他,但装又装不完整,天天都会出纰漏,心不在焉,跟失了魂似的。

周茝有时候不知道是该说他深情,还是说他渣得彻底。

周茝把那枚壁虎蛋从他手底抢回来,“别玩了,小壁虎给你玩死了。”

周筠抬起胳膊来无辜地瞧他,“这不是塑料泡沫吗?”

你家的塑料泡沫是跟手指头一样大,还硬邦邦的?

周茝懒得理了,果然距离产生美,看得多了就想打。

他把那颗蛋放在阳台的盆栽里,家里是不可能养这个玩意的,况且他也没孵蛋的功能,一会下楼扔垃圾就放树上吧,死还是活就看它自己造的化。

周筠看着周茝系着围裙炒茄子的背影,想起他伺候周茝备考的那段时间,现在算是角色调换,周茝全还给他了。

他低下头看着桌上那只撕掉皮的西红柿,拿过来啃着吃,当了几天人渣,装的什么也不记得,什么也不在乎,但合起眼来全是周茝身上青一片紫一片的样子,那么点酒量,他就把周茝作践成那个样子,到现在估计周茝后边的伤口都还没结痂,他都不敢想周茝厕所是怎么上的。

要是没那个事就好了,他想,没那个事,周茝还能走的更远,而不是跟他这个有潜在酗酒暴力的人掺合在一起,不清不楚。

再冷冷吧,他想,小孩子多爱玩,又这么些年在他身边依赖惯了,总不知道兄弟之间的那条界限在哪里,也怪他,平时不注意分寸,搂搂抱抱的总不避讳,倒是把周茝教坏了,认为成年人的性也可以不明不白的来,又偷偷摸摸的去。

反正生不出孩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