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或许会有更稳妥、更周全的办法,但更稳妥和周全,也就意味着凌溯要被扔在什么黑漆漆的地方或许是更危险或者更麻烦的环境里。

为了一个稳妥的计划,凌溯需要再一个人多坚持几十分钟、几十个小时、几十天甚至几十年。

或者几十场无比漫长的梦。

知道了这件事,就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只是坐在那儿干等着,什么都不做。

“我曾经得出过一次这种结论,但这部分记忆暂时都是不可调用的状态。”

庄迭垂着视线,他的眼底又有那种冰川似的光泽开始流动:“我可以模拟出一百三十七种导致这种结果的可能性但我不打算推理了。”

尽管大部分记忆都没有解锁,但这似乎也并不怎么重要。

庄迭甚至根本没考虑过凌溯的那些担忧,对他来说,只要自己的存在不会导致凌溯更接近那个世界,他就没有离开的理由。

“队长,我直觉应该是第一百三十七种,有关我设法来到这个世界的原因。”

庄迭抬起脸,看向凌溯:“队长,我想见你,一秒钟也不想等。”

凌溯看向庄迭的眼睛。

那种冷是最坚硬朗利的澄净,是不会被任何暗流污染、永远剔透晶莹的浮冰。

凌溯捧起庄迭的脸,他轻轻地亲着那双眼睛。

“我有一百三十七个回答。”

凌溯说:“我喜欢你很久了,我想做你全部世界线里的爱人。”

作者有话要说:

爱大家!!

第一百四十二章

故事大概要从一个跑得太远的拓荒者讲起。

那个时候, “凌溯”这个还算挺不错的名字还没有出现,他也不知道自己叫什么或许曾经知道,不过很快就忘了。

大脑的容量是有限的, 无用的记忆都要尽快被清理干净, 为新的信息和资料腾出空间。

身边的人都叫他零号。

已经很难再条理分明地回溯清楚,严会长第一天把零号带进实验室时,做的打算究竟是什么这个人的野心、私欲和那种完全摒弃道德的所谓“理性”从一开始就是混在一起的。

严会长在十年前做了场梦, 这场梦让他坚信,把所有人都带去对岸才是唯一拯救世界的办法。

“零号”最初也是为此被招募进了实验。

其他实验体之所以对他恨之入骨,就是在严会长的刻意诱导下,把他也当做了帮凶。

在所有人面前, 严会长把零号塑造成了他的得意弟子, 一个实验的知情者和参与者, 一个疯子和屠夫的帮凶但事实上, 凌溯本人连这个实验究竟是什么都不清楚。

他当初同意参加的,只不过是一项“梦境探索实验”,而他最初的任务, 就是不断在那些严会长收集来的濒死梦域里打转。

他甚至不清楚原来还有其他实验体因为在这些时间近乎静止的梦境里,一直都只有他一个人。

这种感觉起初还很新奇,后来就只剩下漫长。

即使严会长在将他投入梦境的一秒钟后就将他抽离唤醒, 在那场梦里,他也仿佛是度过了几十年那么久。

由于太过漫长和无聊,凌溯开始在那些梦里学习。

凌溯停下正在讲的故事,戳了戳小卷毛的脸颊:“笑点在哪儿?”

庄迭努力严肃地绷起脸摇了摇头。

凌溯单手架在颈后, 百思不得其解地揉了揉:“我记得很清楚, 当初负责记录我在梦境里做了什么的记录员,就是这个表情”

这个难解的困惑, 一度困扰了那时候尚且非常年轻的凌溯很久。

庄迭体贴地抿了半晌嘴角,还是抬起头:“队长,因为在梦里实在太无聊你能想到的就只有学习吗?”

“对啊。”凌溯想不通这有什么奇怪的,“我当时才二十岁,而且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刷完几百套真题,只需要现实里的一秒钟,这么适合复习跟背书的时间”

凌溯甚至还合理运用了每场梦的环境。

如果是其他语种背景的梦,凌溯就先用上梦里的几个月时间去学语言,再到处扯着梦里的投影唠嗑有几场梦的梦主实在烦得不堪忍受,甚至气急败坏地主动把他踹出了梦域。

如果遇上中世纪或者更早的梦,凌溯就把重心放在学历史上。他还为此修了好几门历史方向的文学鉴赏、文艺研究、民俗文化之类的科目主要目的是为了混学分,毕竟每次都要生活几十年,他不用上课就能拿到近于满分的分数。

要是恰好遇到某个天才学者的梦,那就更有便利条件。

凌溯的心理学史、拓扑学和数学的几门课程都是在那个群星璀璨时代的普林斯顿念完的。

他出于好奇围观了李斯特和瓦格纳的离奇往事,顺便在那场梦里遇到了发疯的尼采,后者一直绕着瓦格纳一边转一边大声朗诵《阿里阿德涅的悲叹》。

为了弄清几个分析心理学的问题,他还专门挑了一场茨威格的梦,跟着对方拜访了早已反目的弗洛伊德和荣格

“这么算起来,我的老师其实有很多位。”

“那一段时间的任务其实都还挺不错。”凌溯说道,“比较烦心的,就只有严会长为了证明他的教学成果,总会把我拉去各种尖端论坛和会议,让我去参加各种考试,不然就是投期刊刷论文。”

凌溯的态度挺诚恳:“我的大部分学业都是在梦里完成的。因为时间实在太充裕了,所以成绩也难免稍微好一些怎么了?”

庄迭摇了摇头,抵着凌溯没受伤的那一侧肩膀,很不厚道地笑了半天。

要是知道了这些事,严博士大概要气得去哭着扫烟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