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在树上的傩隼见到自己的主人来了,扑腾着翅膀朝魏危飞去?,还没撞到魏危怀里,就被身后困得眼?冒绿光的燕白星抢先一步拽过来。
“小畜生。”燕白星小声骂道。
“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魏危眼?睫微垂,看清这一行人的相?貌,从怀中拿出那枚天子令牌,只一眼?,青衣女子后退一步,撩起衣摆叩首,身后的随从也跟着她跪了一地?。
青衣女子恭声开口:“一日前,百越傩隼飞抵扬州。孔先生亲笔手书,只要见此令牌,扬州军政要务皆由?持令之人定夺。”
身后的楚凤声翻身下马,将另一封手书送上。青衣女子接过,目光微沉,收起手书,垂首恭立:“见过百越巫祝。”
魏危折起马鞭,双腿紧了紧马腹,问:“与日月山庄交从过密的安抚使与马步军都总督现下何处?”
“孔先生信中已讲明,只等令牌一到,便?先二人革职查办,只待巫祝发落。”
青衣女子行事颇有孔成玉风范,等一一答过问题,临近城门?,她再?度驻足躬身。
“巫祝星夜兼程,想必劳顿。城中已备好清净院落,随时可供巫祝一行人歇息。”
“九重楼的探子已布控日月山庄四处,但凡有风吹草动,必当第?一时间飞报巫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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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晨。
魏危推开临街的窗子,湿润的晨风裹挟着扬州特有的水汽扑面而来。
鳞次栉比的楼阁间悬着旗子,纵横交错的街巷随着晨起的人流渐渐苏醒,早行的商贩、赶学的士子、担水的水夫云集于?市。
从楼上往下看,孙娘子的云吞铺子已支起,木锅盖揭开,升腾起一片白雾,三元楼的采买正与商贩讨价还价,楼上伙计的叫卖声飘散在晨风里:“醉虾醉蟹醉螺”
从楼上眺望更远处,交错的河道在晨雾中若隐若现,飞檐翘角从缭绕的雾气?中探出头?来,那是扬水边的观鹤楼,徐安期曾在楼边的悬崖上留下剑痕。
隔壁房间躺着还在休息的燕白星与楚凤声,魏危想的却是数月之前,自己和陆临渊乔长生来到这里的光景。
晨色幽幽,魏危这么静静在窗边看了许久,直到身后有人伸出手轻轻环过她的腰,下巴搁在她的肩窝处。
颈侧传来温热的呼吸,两人姿态亲昵,魏危一回头?,对上陆临渊正望着自己眼?睛,仿佛他一直在等自己回头?。
陆临渊穿着件雪色单袍,一时没有说话。他低下眼?睛,静静勾着魏危的手指。
“魏危,你是不是不高兴?”
“……”
魏危她抬起手,指尖摩挲过陆临渊散开的长发,清清幽幽的夜息香飘散开,与鲜活的水汽融在一起。
门?外,一人轻声敲门?,得到回应之后,昨日那位青衣女子的传来。
“巫祝,日月山庄今早有陌生面孔出入。”
第118章 玉骨久成泉下土 “夏无疆死在我手里,……
江湖人尽皆知, 日月山庄的二公子?乔长生自小身体?不好?,庄主常年张榜求医,但凡通些岐黄之术的, 都?可?揭榜入庄一试。
这些年揭榜出入日月山庄的江湖异士不算少?,就是姜让尘, 也是揭了榜才得到了进来的机会的。
然?而这进来的一行人却与以往不同。
日月山庄少?庄主贺归之赶到时, 为首的男子?一改揭榜时唯唯诺诺的模样, 颔首端坐太师椅, 指尖一下一下点着手中折起的马鞭。
“……”
贺归之忽然?想起自己也有这样一柄漂亮的马鞭。
牛角的手柄温润如玉,末端装饰着黄金与宝石。
可?扬州没有西北那么广袤的草原,能叫他挥鞭纵马, 驰骋千里。
当贺归之的脚步声停在阶前,那男子?才缓缓抬眼。他目光如刀锋般在少?庄主身上一掠而过, 缓缓起身的动作带着刻意的恭谨, 一枚令牌推出, 眼睫低垂。
“贺小庄主, 仓促见面。小人名为夏辟疆, 是我主在扬州地界的行走。”
“……”
这一句话, 令贺归之脸上的表情消失得无影无踪。
夏辟疆保持着行礼的姿势, 唇角那抹似有若无的笑意始终未散。
与其兄长夏无疆的无情冷酷不同,夏辟疆一双丹凤眼微微上挑, 眼尾泛着病态的淡红,整个人如同浸在血池里淬炼过的玉器, 表面温润,内里却透着森森寒意。
贺归之见过令牌,抬手低头?,银纹抹额下的眉眼敛去锋芒:“见过夏先生。”
夏辟疆直起身, 还是笑:“怎么不见贺庄主来?”
贺归之开口:“父亲的眼睛在二十?多年前被人所伤,近日为主上奔波劳碌,旧伤复发,白昼不能视物。山庄事务暂时交于我打理,还望先生海涵。”
夏辟疆闻言轻飘飘啊了一声,说了一句“原来如此”,便收起马鞭坐下,取出一支烟斗。
他目光幽幽,却是叹了一口气,贺归之放在双膝上手指很轻地蜷了一下,起身为夏无疆点烟。
微弱的火苗映照着夏辟疆低垂的侧脸,勾勒出一道惊心动魄的轮廓。他随意地屈起一腿,另一腿翘起,整个人透着股慵懒的锐气。
“……”
屋内一片死寂,夏辟疆吐出一口烟,唇角勾起似有若无的弧度,语气里有一种很浅淡的打趣:“是我多心,以为贺知途当了这么多年的庄主,已忘了他不是这里的主人了。”
贺归之袖中的手握紧又松开:“先生今日屈尊来访,想必有要事商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