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临渊反应极快,在孔成玉的手指尚未触碰到胸口那个纸袋的瞬间,下意识扼住她的手腕往外边一掰,极强的力道仿佛能捏碎骨头,孔成玉整个胳膊麻了,吃痛一声。
下一瞬,陆临渊反应过来,右手立刻松开?孔成玉的手腕,左手则托住滑落的纸袋。
孔成玉揉着手腕看去,原来是一包再普通不过的糖。
她似乎察觉到什么,皱了皱眉,看向那个早已熄灭的香炉。
“……”
陆临渊乌发?垂落了几缕在鬓边,他垂眸伸手,骨节分明的手指捏住了纸袋的一角,不自觉的颤抖。
一月以?来,那香料腻人的香味一直侵浸着陆临渊的口鼻,闻久了,总是让他深陷不知今是何夕的幻觉。
陆临渊被?无休无止的香气勾起幻觉旧症,清醒时昏昏欲睡,睡梦时又仿佛被?溺死在香海中,不得?呼吸。长?久这样下来,他时常混乱呕吐、头痛欲裂,在这狭小的密牢中很慢很慢地往外呼气,像是一尾濒死的鱼。
他极为艰难地维持着清醒的意志,被?香气折磨的有时记忆都有些不全,但无论何时,他总能记得?那双剔透清亮眼睛。
魏危把这包糖递给?他,然后对他说我会一直记得?你的。
第95章 最害相思 但她还是想起了陆临渊。……
那?折磨人的香气已被孔成玉浇灭, 但陆临渊的状态并没有好多少?。
从兖州离开之后,他一路赶回儒宗,一刻不曾停歇。饿了就吃干粮, 困了就就近找客栈,不曾在路上多流连半步, 仿佛要将自己压榨到?极限, 这样就不会胡思乱想更多, 陷入到?被抛弃混乱和?惶然中去。
夜深风露重的夜晚, 怪石嶙峋而峻峭,陆临渊疲倦至极地睡去,睡梦中好像魏危还在身边, 就像在那?场大雪中睡在一起的那?次,他试着伸手, 轻声唤她的名字。
然而一直到?他清醒, 也没有等到?一声回应。
与魏危同?行的每一刻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最狼狈的时候, 他们带着发烧的乔长生在林子中躲避追杀, 全身上下两个饼都凑不出来。
陆临渊把最后一块饼给?了魏危, 魏危又分给?了他一半。
但就算是那?时候, 也没有现在更令人难以忍受。陆临渊在昏沉中想,或许自己应该死在那?个时候。
在离开魏危的那?一刻起, 他才终于意识到?自己的想法?。
他不甘心。
他其实一点都不甘心。
因为最想要的陆临渊得不到?,所以他只?能退而求其次, 才想要魏危一直记得他。
就算他还能和?魏危一起游历江湖,最后的结果或许不过是魏危会给?自己和?乔长生一样的许诺,或许会给?更多的戒指。
但陆临渊太过贪心,他不会满足, 魏危就算记住他一辈子他其实还是不会满足。
他有些卑劣地想,既然魏危允诺了会一直记得自己,为什?么不能给?他更多?
他想要魏危割肉喂鹰,救一救自己。
为了什?么都好,只?要魏危来可怜他,来亲他,来解救他。
百越与中原没有任何一条规矩去约束陆临渊喜欢谁,更何况他还有一半的百越血统,为什?么魏危不能来带他走?
……
……
不知过了多久,陆临渊喉结滚动了一下,呼吸趋于平缓。
屋内静悄悄的,陆临渊长睫微垂,轻声开口:“这是魏危给?的。”
魏危在兖州买下这包糖的时候,绝对想不到?陆临渊会这样放在身边保留这么久。
孔成玉蹙眉:“……”
她隐约察觉陆临渊此时此刻神情中寡淡了无生趣,她虽不能明了这种感情从何而来,却也感到?了某种隐痛。
孔成玉就问:“魏姑娘呢?”
陆临渊指尖颤了颤:“回百越了。”
孔成玉愣了愣,再看向?那?包糖果。
她是何等聪慧,怎么会猜不到?陆临渊为何如此颓然。
她不由想,情爱一事,实在是不得了,能让一个人变化如此之大。
昏暗的光线之中,孔成玉完全想不起来当年的陆临渊在儒宗是如何侧帽风流,如今在他面前?的不过是一个囿于情爱、消沉颓唐的凡人。
孔成玉从未想过陆临渊这人居然还会钦慕她人,思酌片刻,她捏了捏自己的手指,颔首开口。
“魏姑娘既然回了百越,说明对你无意。二心不同?,难归一意,既然如此,一别两宽也是理所当然。”
陆临渊听着听着就闭上眼睛:“孔先生,你安慰得我有些难受。”
孔成玉:“……”
孔成玉抿了一下唇,终究也没说什?么,她用?簪子挑了一些没有烧完的香料出来,装到?随身的香囊中收好。
“这香的来路我会去查,我也会叫他们不再用?。”
“思齐峰主当年随徐潜山一起去过兖州,虽然不知道他是如何知道的,但你的身世极有可能就是他传出去的,你在他这里要小心。”
该说的都已说完,再待下去就要惹人怀疑了。
孔成玉走出密牢,重新锁好牢门,淡淡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