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1 / 1)

不知为?何,楚凤声今日也是异常的沉默。

从今天?早上开始,她?就有种不安感。

自然,所谓的叛乱是无稽之?谈,魏危本就不会太信,加上还有朱虞长老?做背书,就算魏危回来,这把火也烧不到她?身上。

但是……

楚凤声右手搭着鞭子,缓缓摩挲,联想到之?前发生的事情,狭长的眉头?蹙起。

燕白?星今日没有听到楚凤声阴阳怪气,竟有些?不习惯,神?色古怪地探过头?去:“楚凤声,你怎么一直不说?话,难道是怕巫祝回来怪罪你许下诺言那件事?”

燕白?星倒是还和从前一模一样,楚凤声神?色一松,朝他?翻了一个白?眼,看?在他?们有那么一丁点儿廉价的同僚情谊上,提醒他?:“巫祝早就知道了这件事,要是想处罚我,何必等她?回来?你倒是要好好想想怎么解释自己叛乱的事。”

燕白?星却是死猪不怕开水烫:“要杀要剐,我都能接受,但我忠心耿耿,巫祝一定?舍不得这样做。”

澹台月闻言冷笑一声:“攀扯了他?人下水,你的脸皮倒是厚。”

三位年纪相仿的巫咸坐在一块就是拌嘴,西瓯巫咸李天?锋与朱虞长老?木槿对视一眼,颇有些?看?小辈吵闹一般笑了笑。

一道清越的鸟鸣传来,燕白?星也顾不得其?他?,欣喜抬头?,只见一只傩梭遮天?蔽日地从祈禳堂上头?飞过,带起的气流一下掀飞了好几盏灯火。

燕白?星急得跳脚。

“你一飞回来就坏我的布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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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越巫祝在十几岁的年纪就会深入千鸟崖,从鸟群中用新鲜的鹿肉勾引年轻的傩梭独自出来。

傩梭性格暴烈,发觉被骗后攻击性很强,巫祝时常要赤手空拳不眠不休傲鹰几天?几夜,死死抓着傩梭的喉咙,软硬兼施,以自己的鲜血安抚它,直到傩梭心甘情愿停留在自己的手臂上。

当年魏海棠驯服那只傩梭花了一天?一夜,出来时右臂鲜血直流,手肘还滴着血,衣衫上到处都是傩梭挣扎划破的伤口,场面说?不出的野性与惨烈。

木槿有些紧张地看向魏海棠,只见魏海棠唇色苍白?,却是眉毛一挑,摁住了傩梭的蠢蠢欲动的背部,笑着骂一句畜生。

傩梭天?生高傲,一旦认主,一生只侍奉一位主人,同生同死。魏海棠的那只傩梭,陪伴了魏海棠十多?年的时光,最终在自己主人下葬的那天?在空中盘旋三圈,凄厉长鸣,冲进了大火里殉主。

十五岁时,魏危独自前往千鸟崖驯服自己的傩梭。想起前尘往事,木槿担忧不已,叮嘱魏危要是熬鹰过了一天?一夜,那傩梭还没有低头?的意思,就撤回来,以后还有的是机会。

但魏危驯服傩梭的过程出乎意料的顺利。

木槿与百越其?他?人都觉得又是一场漫长的熬鹰,然而?两个时辰过去,魏危居然毫发无伤地从千鸟崖出来了,肩上停着一只不安地踩着爪子的年轻傩梭。

魏危手上提着一桶鹿肉还没用完,傩梭不肯离开魏危的肩膀,又想吃,伸长了鸟脖子去够,带的魏危一踉跄,被顺手扇了一巴掌。

傩梭讪讪低头蹭了蹭翅羽,当做无事发生。

“……”

同样守在千鸟崖外头?的燕白星居然从傩梭那张鸟脸上看?出了谄媚。

问起经?过,魏危一脸莫名:“不知道,我还没用肉勾它,它自己就冲过来了。”

一时就连木槿也松了一口气,忍不住笑起来,伸手摸了摸那只仰头?吞肉的傩梭,眼中有些?许怀念之?色:“大约是这只还小,看?爪子才一岁多?,性子特别一些?。”

傩梭体型巨大,平日里一般不会飞,只在地上走,燕白?星年少无知拉着澹台月去逗过,澹台月被挠了一爪子燕白?星更是两爪子,差点破相。

燕白?星从此与傩梭结下不共戴天?之?仇。

眼见着天?生的冤家飞回来,燕白?星气急败坏地将?灯火归回原位,接着盯着门口半天?,还是什么人也没看?见,忍不住磨刀霍霍向傩梭:“怎么就回来了你这只小畜生?是不是巫祝在外边乐不思蜀……”

百越草木丰茂,密林广阔,远处青色的高山似乎和遥远的青天?融在一起。天?似穹庐,笼罩四野,有人慢慢走在平整的青石砖上,踏碎一层日光。

“燕白?星。”

一道冷冽的声音响起,有人按住了燕白?星的肩膀,燕白?星这才惊觉背后有个人,下意识就要呵斥:“谁在”

看?见来人的一瞬间,后面的几个音节被燕白?星自己生吞了下去。

背后是一张熟悉的脸。

来人随身携带着的长刀冷若寒冰,锋芒璀璨到有些?扎眼,仿佛转瞬能夺人生死。

但哪怕是霜雪刀都抵不过它主人的那双眼睛,仿若是镶嵌在金器上的宝石,摄人的沉静,黑得深不见底。

燕白?星一下子浑身僵硬,眸子倏然瞪大。

魏危淡淡开口:“一年过去了,你还是没有半点长进。”

燕白?星:“……”

熟悉的音色,杂糅着淡漠与凌厉,在燕白?星睡梦里响起过无数次。

四年之?前,也是在这里,魏危邀请了所有反对自己当巫祝的百越长老?,等几大部落得知消息赶到时,满墙刀痕血迹,魏危立于血泊之?中,她?的声音与掷下的一枚木牌一同响起,是一个“杀”字。

魏危的年纪不大,但行事却颇有魏海棠的风格,而?且比起她?的母亲,魏危的杀戮显得更加高效简洁。

一方面,魏危不为?几大部落之?间的任何东西所威胁,公平地几近冷酷,另一方面,她?以牙还牙,以杀止杀,就如山间野兽般自得又不通人情。

那张始终端坐在祈禳堂首座的身影和她?从来没有动摇过的声音一起,深深刻入觊觎巫祝宝座的人心头?。随着一个又一个妄想垂死挣扎的人被枭首示众,他?们不得不向百越年轻的主人低下高傲的头?颅。

八灵为?之?震慴,况鬾蛊与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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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祈禳堂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看?向那位刚刚风尘仆仆回来的人。

阳光像是在熔炉中流淌的液体,魏危身后披着霞光,她?瞥过一眼,燕白?星竟然有些?望而?却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