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客气寒暄,谈起房中佛像,许知天叹息:“犬子?早夭,所以常常为他念诵往生经文,劳琉璃君垂问。”
许知天年过四十,江湖传言是因中年丧子?,所以看破红尘,归隐山林。
此时他一身素衫,神光内敛,一开口便叫人如闻佛偈。
这模样,不像天下第六的侠客,更像个苦行的僧侣。
寒暄过后,许知天看一眼乔长生,又看了一眼坐着的陆临渊,最后目光在?抱刀站着的魏危面上一扫而过。
许知天对陆临渊笑了一下:“小友就是日月山庄请来的刀客?”
“……”
许知天宁愿相信一个佩剑的男子?是隐世的刀客,也不愿意相信魏危是前来挑战自己的高手?。
乔长生袖中的手?顿了顿,因为魏危与陆临渊没有开口的意思,他也就暂时没有说话?。
陆临渊在?椅子?上歇了片刻,似乎是缓过劲来,把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暂且按下去,也朝许知天一笑。
他幽幽的眼眸倒映出对方身影:“晚辈儒宗陆临渊。”
不过一皱眉的瞬间,许知天反应过来,眉宇宽和:“我知道你。”
谈起儒宗陆临渊,无论是谁都不免想起他三年前一把君子?帖挑战四位百越巫咸的事情。
陆临渊声名斐然?,被视为徐安期过后,儒宗的又一位少年天才。
但曾经不代表现在?,就算是当年,中原也不乏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的言论。
江山代有才人出,陆临渊几乎不下儒宗,他的实力到底如何,在?许知天这些成名已久、实打实凭自己取得?江湖排名的高手?中,还是一个未知数。
此时此刻最重要的是,陆临渊是个剑客,而且儒宗向来不参与江湖排名,陆临渊除非被逐出师门了,否则不可能主动下帖挑战江湖排行榜上的高手?。
“……”
陆临渊对懒得?应付的人总似讥似倦,眼下他虽然觉得这位天下第六老眼昏花,但为了魏危的天下第一大业,还是耐着性子?演一个儒宗掌门弟子应该有的样子。
于是几句话?下来,许知天得?知三人中的女子才是前来挑战的刀客,有些吃惊。
他转眼看向一直默不作声的魏危,魏危眸色浓郁,利如刀上雪,正?不带半点情绪看向他。
“我叫魏危。”
“……”
许知天被那双漆黑的眸子看着,心?中竟无端一惊。
世上习武的女?子?不算少见,但是敢于挑战天下第六的刀客就少之又少了。
如果不是同行的两人一个是儒宗掌门弟子?,一个是日月山庄的少公子?,许知天恐怕会对魏危哂笑一声,置之不理。
许知天确定了一下:“姑娘要挑战我?”
魏危淡淡:“是。”
“……”
许知天自忖也算江湖上讲的上脸面的侠客,在?他归隐江湖之前,一柄有缺剑少遇敌手?,败在?他手?里的人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
况且他看上去比魏危年长不少,贸然?出手?,实在?胜之不武。
他长长叹了一口气,面露悲悯,笑容却?一敛:“姑娘让我想起了我早逝的孩儿。想当年他也是年少轻狂,对什么?都不屑一顾,然?而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他上儒宗挑战,被人用一把黑铁剑击败,回来后道心?破碎,不久于人世。”
靠在?椅子?上似乎已经睡着了的陆临渊闻言忽然?抬起头来,眼中清明无比,看了许知天一眼。
许知天:“佛言,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其道。姑娘执着身外之名,是心?不静,看不破,倒不如放下一切,苦海回身,早悟兰因。”
得?天下第六高手?的指点,不说感激涕零、俯首受教,总要显出几分?恭敬之态,然?而魏危面色平静,那双琉璃般剔透的眼睛澄澈冰凉,如一点冰雪射向眉心?,叫许知天灵台一明。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只见她摇了摇头:“我不要名,我只是要来打败你。”
冷淡天光下,魏危缓缓拔出长刀。
“刀名霜雪,请战有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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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缺剑是重剑,而许知天是这江湖上难得?用重剑的高手?。
重剑往往势大力沉,需要借腰腹带起全?剑重量,凛凛生风,穿铜釜,绝铁砺,胥中决如粢米。
重剑无锋,大巧不工,至于剑刃是否锋利,已无关紧要,因为哪怕只是稍稍与霸道剑气触碰,就已被其内劲所伤,经脉俱断。
有缺剑被许知天单手?拎起,在?沙土地?上拖动,划出一道深深的痕迹。
月有阴晴圆缺,世间本无圆满之事,过满则溢,有缺才是大智慧。
许知天轻轻叹气,面露不忍之色,似乎想说,何必如此。
但战帖已下,自己应约,按照江湖规矩,他这一场不得?不打。
魏危立在?另一边,看起来神色平平,比观战的乔长生还要心?若止水。
乔长生站在?一边,紧紧抓着腰上玉佩,嘴上虽然?不说,但眼中担忧掩盖不住,已做好随时随叫停的准备。
“你在?紧张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