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临渊狭长的桃花眼微弯,笑了一下:“原来是你啊。是为了香水海追来的吗?”
听到“香水海”的名字, 少女眉睫一颤, 缓缓睁开眼。
她穿着一身黑色的夜行衣, 头发并?不长, 只有?后脑勺的一溜长发被编成了小辫落在后面, 缀着黄金做的小圆珠。
她的掌心与虎口?均有?薄茧, 一看就是练家子。而双手手腕缀着一圈金铃, 被随手摘下的绿叶塞紧了,发出的动静很轻, 所以一直坐在马车中的乔长生一点都?没察觉。
少女的目光咬着陆临渊腰际那把香水海:“是。”
三人皆看着她,少女鼻梁比平常人要更挺直些, 有?着兽一般的眼睛,被琉璃灯照着,清清楚楚显出奇异的琥珀颜色。
难怪前几日在姜让尘那边与乔长生抬价时,少女始终带着幂篱, 不肯露出一点面容。
乔长生仔细看着少女的眼睛,心中生出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寒意。
“你不是中原人。”
少女显然不是第一次遇见看见她这双眼睛就面容失色的人,不由嗤笑了一声,挑衅道:“我自然不是中原人,只有?你们?中原人才会如此?仗势欺人!”
“……”
可惜眼前三人中,两?个?是百越与中原的杂种,目前唯一的中原人乔长生正在沉思,也?并?无太大反应。
激怒失败,少女郁闷得快着火了,想起刚刚被魏危追杀那一幕,不由抬眼看向她:“你刚刚斩断我剑的那一刀……你真的是用刀的吗?”
那样力道,她都?要以为魏危是练弓箭的了!
说着不甘心地努了努嘴巴,示意陆临渊的方向。
“我承认你是厉害,可若来得是他,我未必会输。”
魏危无情戳破了她的幻想:“要说实话么?你太菜了。菜得以至于到来的是我还是他,都?没什么分别。”
都?不过是手下败将而已。
魏危语气客观:“他的剑法?可以顶十个?你。”
少女:“……”
是可忍孰不可忍。
少女脸上憋红一片,蹦跶了几下想要站起来和陆临渊一决高下,无奈绳子捆绑的手法?太过粗犷,她一个?鲤鱼打?挺,躺在了地上。
“有?一件事情我觉得很奇怪。”
魏危修长的五指间有?寒光一闪而过,但是太快了,少女并?没有?看清什么,就听见她淡淡开口?:“如果是为了香水海,剑客倾心一把剑,痴愚至此?,也?不是不能理解。”
“可你不是剑客,而是刺客。”
少女闻言仿佛受了莫大的屈辱一般,双目圆睁,看着对面三人,大声说道:“我是个?剑客!”
魏危看了她一眼,将之前捡回的几枚暗器扔在地上,哐当一声,全?数落在了少女面前。
“袖箭,飞蝗石,金蚕丝,蝴蝶镖……这些都?是暗器。”
魏危看着她:“腰中软剑,也?是刺客常用。”
刺客用剑,要轻巧便?携,隐藏气息,一招突袭。刺杀并?不需与人纠缠,但凡多争斗几招,发出动静引起人注意,都?可能造成任务失败。
一剑毙命,有?去无回。正如少女被魏危逼至绝境使出的那一剑,空门大露,浑不在意自己满身破绽,全?然就是以命搏命的姿态,只要对方见血!
暗器落在眼前,少女怔怔,低头去看。心头不知为什么无端酸涩起来,表情有?些复杂。
魏危开口?,语气虽然平静,却像直白的拷问:“你说你是个?剑客,然而在最后出的那一剑,用的却是刺客的招式。”
“……”
仿佛被针刺中,少女徒劳地握紧自己的手。
她垂眼看着地上被霜雪刀崩的满是缺口?的暗器,它们?陪伴她许久,此?刻却如同被人抛弃、无人问津的垃圾,眼睛无端一红。
魏危垂眼看她,平静开口:“有什么可哭的呢?”
少女浑身一颤。
是啊,有什么可哭的呢?
她厌恶自己作为刺客的身份,想做一个自以为堂堂正正的剑客。
可到头来,生死一线,走投无路,她下意识用来保命却依旧是它们?。
从霜雪刀下死里逃生的恐惧,对从前温情日子的怀念,此?时一齐涌上来,少女泣不成声。
马车依旧慢慢往前,过了大约一刻钟,乔长生看她哭得实在厉害,有?些不忍,想为她擦一下脸。
少女咬着牙,咽下哽咽声,却避开那柔软的丝帕。
她吸了吸鼻子,重新开口?:“徐州铸剑的姜夫人已逝,如今天下前几的铸剑师能找得着的只有?姜让尘。我从开阳来陈郡就是为了买一把剑。看中的香水海被你们?买去,所以不甘心,想趁你们?出城偷来,但并?不想害你们?性命。
她闭上眼睛,嗓子沙哑:“事已至此?,技不如人,我无话可说,要杀要剐,你们?随意。”
马车内一静,一时间无人开口?。
陆临渊桃花眼眯起,温和地笑了笑:“我从不杀人。”
亲眼看过陆临渊切瓜一般杀盗匪的乔长生奇异地看了他一眼。
陆临渊:“姑娘说自己来自开阳城。据我所知,国都?开阳对异族管理甚严,仅有?少数昆仑奴与胡姬,姑娘却是一位异族的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