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1 / 1)

沈玉檀慢慢走到床边,等火光照清了她的面容,沈玉清看起来才松了一口气,但很快目光又变得怨毒起来:“是你,你是怎么进来的?”

离那件事败露只过去了十几日,沈玉清却瘦的近乎脱了相。沈玉檀猜的不错,赵云轩或许能全身而退,但沈玉清这个背后主使之人必然遭殃。赵府放出消息说在养病,实则等于把沈玉清囚禁在府里。

沈玉檀引着火折子点亮了桌上的蜡烛,昏黄的烛光忽明忽暗,“这些你不必管,你只需知道我今日是来帮你的。”

亮光照得沈玉清更清楚了些,她面色苍白,脸瘦到颧骨凸显,此刻披头散发宛若女鬼,哪还有半点清丽佳人的影子。

沈玉清冷笑:“帮我?”

“不错。”沈玉檀浑不在意她的反应,直单刀直入道:“你心里清楚,皇上必不会轻易放过你。”

“眼下你只是在‘养病’,不能出府外面的人也进不来,你大可抱着侥幸的心思等一等。不过谁能担保,几个月后你不会病入膏肓,药石无医而突然病逝呢?”

沈玉檀放慢了语调,在空荡荡的屋子里格外清晰。沈玉清瞳孔微颤,满脸惊恐地望她。

她的确是走投无路了,李淑和赵云轩的事败露,她原以为会扬眉吐气,想不到瀛帝很快查明事情原委,下令将她幽禁在府里,对外宣称在府里养病。而如今的沈家,父亲被贬,母亲消沉,无人再替她做主。

不过短短的十几天,她屋里的人都换了一茬,没人听她的差遣做事,只管每日

送了饭菜便走,这些日子竟过的比下人都不如。沈玉清不是傻子,明白这意味着什么。故而成日担惊受怕,甚至把剪刀压在枕头下面,夜里连觉都睡不好。

沈玉清绝望地闭眼,或许这真的是她最后的机会了。

沈玉檀说完了话不见她回应,转身便要走,沈玉清从后面叫住她:“等等。”

沈玉檀转过身:“你想好了?”

沈玉清到底还对沈玉檀怀恨在心,神情戒备道:“自你回沈家多次算计二房,如今却要帮我,你到底是何居心?”

空气归于寂静,烛火在黑暗中跳了一下。

沈玉檀静默许久,似乎轻笑了声,再开口声音已没有丝毫温度:“你不如问你自己,当初谋划着让我替嫁到赵家是怎么想的?你落到今天这步田地,不过是自食恶果。”

话音刚落,沈玉清怔住,半晌后不敢置信道:“你是如何知晓……”

她话说到一半又咽了回去,沈玉檀既然早已知道自己和母亲的打算,还能在沈家上下面前装的软弱无知隐藏了这么久,沉得住气布局反扑,哪像刚及笄的姑娘家能有的心思。

若说之前她觉着是沈玉檀走运,而今回想起过去种种只觉得不寒而栗。说不准沈玉檀早想过她会步入今日死局,才笃定她只能答应。

沈玉檀看她这般模样便知道差不多了,道:“我帮你自是也有用到你的地方,只要按我说的做你尽可以安心,没有人敢要你的命。”她收回火折子,面色沉寂如水,不露喜怒瞧着沈玉清。

半晌后,沈玉清艰难地点了点头,近乎失声吐字:“好。”

沈玉檀吹灭烛火出去,屋内仅有的光亮也归于黑暗。

沈玉檀出来的时候,谢歧正背靠着树干仰头看天。

夜里起了风,乌云掩月,星子寥落无光,实在没什么可看的。

但他就倚在那,劲瘦的黑衣勾出颀长的身量,鼻梁直挺,听到动静后一双狭长的眼悠悠看过来,散漫又添浓情。

四目交接,沈玉檀一时愣在原地,不知怎么就想起上辈子在普渡寺的那些时日,谢歧也时常夜里爬到树上呆滞地望着夜空。那时月亮很圆很亮,可他眼里是没有光的。他像一匹受伤的孤狼,裹在暗夜里苟延残喘,仅靠血泪和仇恨不让自己倒下。

那时候同眼下相比,实在是两种模样。

沈玉檀突然鼻子一酸,眼眶立马就红了。谢歧见她神情异样,笑意荡然无存,皱了皱眉头快步走过去。

第45章

谢歧凝眸问她:“怎的了?”

他不问还好,问出声沈玉檀愈发忍不住了,想着谢歧受过的罪,泪水看着就要簌簌往下掉。

谢歧眉头皱得更深,手足无措擦去她脸上挂着的泪珠,沉着脸抬脚就要往屋里走。

沈玉檀知道他误会了,忙拉住他道:“不必担心,事都办妥当了。”她虽克制着,说话却仍囔声囔气的,“我们回府吧。”

“好。”谢歧见她这副模样,心疼地要命,紧了紧她身上的衣物,嫌不够似的,又脱了自己一层外衣给沈玉檀披上,这才抱着她飞上墙头出了赵府。

沈玉檀觉着自己近来愈发娇气了,芝麻绿豆大点的小事也要掉几滴眼泪,但想到自己是心疼谢歧才哭的,立马又觉得合乎情理。她趴在谢歧背上胡思乱想了一会,再抬眸发现并不是回府的路。

沈玉檀咦了一声,转过头看他,正巧谢歧停下脚步,来到一处客栈。

“不回府?”她从谢歧怀里下来,两人手挽着手,她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谢歧牵着她的手往里走:“先不回去,随我过来。”

这间客栈算是谢歧的暗桩,伙计轻车熟路将二人带到后院,里面围了一个马圈,谢歧挑了一匹高头大马出来,冲她招了招手。

沈玉檀始终对骑马心有余悸,看着谢歧翻身上马,磨磨蹭蹭了好一会才挨到他旁边。

谢歧淡淡一笑,伸手将她拉上马背,将人稳稳当当护在怀里。一手圈着她的腰身,另一手递给她缰绳,“这匹马温顺,不必害怕,试试?”

沈玉檀半信半疑接过缰绳,谢歧调整好她握绳的姿势,在她耳边说了一声“坐稳了”,轻夹马腹,骏马便飞奔起来。

沈玉檀坐在马上只慌张了片刻,也不知是因为有谢歧护着心里安生,还是逐渐摸索出来了点门路,开始学着他的模样纵马驰骋。

呼啸的风掠过耳边,四周景色变换应接不暇。沈玉檀看不清眼前的事物,也不知要去往何处。但想到身后紧紧挨着谢歧,感受到他的温度。她就觉着去哪都好,去哪都有他陪着。

沈玉檀又驾马走了一段路程,两道的景象从长街商铺变成一望无际的原野,渐渐葱郁的树木多了起来。她感觉出他们走的是上坡路,两旁的树木越来越多,路也越来越崎岖,等马匹实在上不去了,沈玉檀也认出来这是哪。

脚边不远处水流汨汨往低处流动,水流从山顶上下来汇聚成一条小溪,上辈子在普渡寺的那些时日,沈玉檀常常要自己从山上下来挑水。后来救下谢歧后,每日替他处理伤口换药,往往多挑一桶水回去。

等谢歧把伤口养好了,不知怎么发觉了这件事,便夜里趁众人歇息了溜去山下,等她清早醒了一看,院子里满满当当放了两木桶水。

回想起这些细微的小事,沈玉檀心里甜滋滋的。抬头望谢歧,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总之也是唇畔带笑。

谢歧牵过她的手,仰头望了眼山顶,迟疑了一会开口问她:“可想上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