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往前逼近了一步,硬是让闪着寒芒的刀尖生生刺破一点光滑柔软的布料,朝里没入一寸。

握住刀柄的手在他的催促下抖得越来越厉害,终于哐啷一声,手心一松再次将刀丢下。壮汉脑门和鼻尖沁出豆大的汗珠,嗫嚅着想说什么却迟迟开不了口。

“唉”

瀛州客垂下眼皮瞧了一眼地上的刀,于是身后立即有侍从为他捡起,双手奉于他面前。他看也不看,只是颇觉可惜地长叹一声,望着壮汉轻飘飘道:“原来你说的都是唬人的。”

“害怕的人是你,不是我。”

……

侍从深深垂首恭敬地递上帷帽,他顺手接过戴好。众人惊惧交加地偷眼觑着他,不敢正视。只是在他转身之时,不约而同避散开来,顺势为他空出一条道。

瀛州客不紧不慢从人群中离开,向着前方不远处的城主府走去。

“离他远些。”薛鸣川注视着他的背影突然说道。

薛鸣玉探出脖子数了数前面还有多少人排队领粮食,闻言只是淡淡扫过一眼,“哦。”她语调平平,听着很不当回事的样子。

“他是个修士。”

听到这句薛鸣玉才勉强有几分兴致,“比你还厉害?”

“比我厉害。”薛鸣川坦然承认了。

他紧紧盯着薛鸣玉的眼睛,低声道:“但这不是关键。关键在于他不该出现在这里。修士不可插手凡间因果,不可为政一方。这是大忌。修士知道,你们的圣上应当也知道。”

薛鸣川慢慢和她拉开间距,回到她身后继续排队。

“离他远些,我们不能蹚这趟浑水。”

可浑水总是流动的。

是夜,薛鸣玉在米缸中捉住两只瓮中鳖。

第5章 五朵菟丝花 ……

薛鸣玉直勾勾盯着里瞧,也不吭声。

米缸里蜷缩着的两人,一大一小,大的看着仿佛和薛鸣川差不多年纪,小的似乎比她还稚嫩些。也不知什么来头,穿着打扮俱是不凡。

年长的小心翼翼护着怀里那个小的。

半晌,他单薄的脸皮都被她盯得发红,似乎窘迫极了,大概从未做过此等不轨之事。好端端的钻进人家米缸里算什么呢?还拖了个小的,偏生这时节家家户户都缺粮。

平白惹人误会。

“我绝非有偷窃之意,只是……”他似有难言之隐,说话时犹豫不决,“姑娘可否让我暂且躲几日?待追我的人离去,我绝不久留。日后有机会也必定报答姑娘。”

他那双温润柔和的双眼顿时流露出恳求之情。

“不好。”

薛鸣玉毫不迟疑拒绝了。

她往后退了几步,示意他赶紧出来,并催促道:“我不要你的报答,也不想自找麻烦。你走罢,去找个心软的好人收留你。”

至于那个小孩,他的脸躲在年长的那个怀中,薛鸣玉对他没兴趣,自然也懒得细瞧,只当他是个不会说话的阿猫阿狗。然而就在她出声赶他们时,他竟偏过脸朝她张望了一眼。

眼神冷得如同冻结的冰一样,没有温度可言,也看不出什么情绪。

薛鸣玉不觉一顿。

不是为他性情乖张孤僻,而是为他那对眼睛。方才一晃而过时,居然是暗金色的竖瞳。她忍不住追着看去,却被他兄长似有若无地挡住视线。

他镇定自若道:“既如此,就不打扰了。我们这就走。”

“等等。”

薛鸣玉伸手指向他怀里抱着的孩子,困惑地问道:“他是什么东西?”

“他同你一样,不过是个孩子。”他不动声色将小孩抱得更紧了。

“你骗我,”薛鸣玉转而望向他,“没有人的眼睛会像他那样。他是妖?”

他面上的笑忽然就如云雾般散去,神情也越发淡了,“眼疾而已,是你多心了。这世上哪有这么多的妖,竟能随处可见?”

安抚似的抚摸着小孩的头顶,他冷静道:“况且这里可是郦都。”

郦都虽因近来年岁颇为不平,成了外面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地方。早前却为着在翠微山脚下一直是个安定和乐的好去处。

薛鸣玉若有所悟般点头,似乎信了。

他正要暗松一口气,却冷不丁听她大叫起来:“薛鸣川!薛鸣川!”

这年轻男子顿时变了脸色,空出的一只手举起正要施法强行将她封口。但薛鸣川已经循声疾步赶来。两人一打照面,四目相对间霎时一惊。

薛鸣川对眼前这个私藏在自己家中的修士顿生警惕。

“你不能伤她。”

他挡在她身前,缓声道:“她还是个孩子,而且只是个凡人。”他有意强调了最后两个字,意图用修仙界不成文的规矩约束对方。

年轻男子听闻他强调规矩非但不生气,反倒心中定了一定。能说出这种话的总归不是什么太坏的人。

“道友误会了,我并无伤人之心,方才不过事急从权。”他三言两语将刚刚的事带过不提,接着谦和询问道,“敢问道友所出何宗?”

薛鸣川微微笑起来,“一介散修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