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鸣玉回了翠微山。

刚回去便见陆植远远坐在院子里的老树下发呆,手?里还抓着?把笤帚,旁边的枯叶堆在一边,偶尔又?被悄然路过的风吹散。他无神的双目漫不经心地游荡,而?后?突然定住。

“你回来了。”他脸上不觉泛起生动的笑意,整个人下意识站直了身体。

薛鸣玉嗯了一声,然后?将他关?在门外,自顾自把要紧的东西收拾了几?样。最重要的还是那只匣子,里头装着?金莲,以及后?来被她搁进去的卫莲舟的魂珠。

收完东西,她吩咐了陆植两件事去请萧青雨,夜里不许出门。

他不觉发怔,似乎想不通其中的用意。但是再细细思索一番,他忽然感觉自己模糊地抓住了什么。他想到那天在客栈的夜晚听见两人低低的絮语,想到她们亲昵的举止。

陆植不知为何低下头来,面容晦涩。

“是。”他的声音格外的轻,好像一缕魂魄从吐息中飞出。

萧青雨就在隔壁,他走两步就到了。可是就这?短短几?步之遥,偏偏被他走了将近半个时辰。他磨蹭了许久,终于因着?怕她不快而?面色沉沉地叩响了萧青雨的门。

“她要你去见她。”他不冷不热地撇下一句,便斜睨他一眼,形容阴郁地离去。

萧青雨被他这?一眼瞧得简直莫名其妙,甚至满心不悦。他心道,这?个陆植不过是知道的略多了些,前些日子才能在她跟前卖了好。但也不过如此。

一面想着?,他一面锁好门去见薛鸣玉。

去之前,他望着?外面漆黑的夜色,以及陆植临走前那一眼,忽然鬼使神差地特意换了套簇新的衣裳,衣裳柔软又?鲜亮,越发衬得他那张脸春花秋月一般。

“陆植说你要见我。”

他把门阖上,走到她身旁。

却?被她拉着?手?臂坐于卧榻之侧。昏黄的灯光晕开在两人相望的脸庞,柔和,而?又?带着?隐晦的亲密。

薛鸣玉倚在引枕上,她的手?从他掌心抽离,而?后?渐渐沿着?他柔韧坚实的手?臂向上攀爬,从温热细腻的脖颈,到纤柔的耳垂,直到最后?一点一点摩挲着?他的脸庞。

她能感觉到这?具身躯轻微的颤抖。

他分明在紧张,却?佯装镇定平静,甚至连目光都不躲不避,偏要直勾勾盯着?她。

“你那天答应的话还作?数吗?”她双手?勾着?他的后?颈,几?乎将整个人都压了上去,然后?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

萧青雨下意识扶住她的后?腰,“什么?”

“我说,等你好了,我们再试一次。你说,好。”她抵着?他的额头,眼神轻轻落在他的嘴唇上,她的声音比她的眼神还要轻,“这?话还作?数吗?”

“作?数,什么时候都作?数。”

他不觉也垂下目光望着?她的嘴唇,说话声轻得仿佛在呓语。

然后?不知是谁先凑了过去,只听得一声闷响,两个人已然陷进了松软的被褥中。松散的长发乌黑柔顺,绞在一处也分不清你我。唯有?两张白玉似的脸庞忽远忽近,忽聚忽散。

绵长的呼吸细细密密缠绕着?,而?后?沿着?黏腻的水声哺入对方湿热的口中。透明的涎水在舌尖勾勾缠缠下被纺成丝,有?如她们交汇的眼神,一刻也分不开。

重重灯影下,衣衫渐褪,散落了一地。

“疼。”他忽然呢喃道,但双臂却?越发将她拥紧。

“你哭了,”薛鸣玉凝视着?他,轻声问道,“你怎么会有?这?么多眼泪?”她腾出一只手?辗转捻过他薄薄的眼皮,湿润又?有?些发烫。

“我不知道,”他茫然地抬起潮湿的脸望向她,而?后?很快埋入她肩颈,“好疼。”

泪水顺势打湿了她,他匆忙吻去。然而?泪珠被他吃尽,他仍旧不知满足,反而?含住她轻轻厮磨。模糊的泪光中,褶皱的被褥裹着?雪白的皮肉。

萧青雨渐渐地、渐渐地喘不上气。

他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一株菟丝花困在细长的根茎之中,他流了许多汗,掉了许多眼泪,他和她绞得太紧,紧到连拥抱都成了骨头沉重的负担。他浑身都在疼。

疼得他失神之中恍惚地以为自己成了她的食物,连骨带肉都被她咀嚼。直到他眼前猝然在剧烈的疼痛中晕开白光。

在不受控的、过分的快慰之中,萧青雨浑浑噩噩摸到了一大?滩血。

他倏然顿住。

薛鸣玉的手?正一点一点握住了他的心脏。

第40章 四十朵菟丝花 ……

恍惚之中, 萧青雨倏然抓住了她的手腕。黏稠的血渐渐干涸,在红线上凝成暗色的污渍。

“你……”

他的话没说完,便因薛鸣玉俯身递来?的吻顺着津液被迫吞回腹中。她含着他的嘴唇, 喃喃道:“一会儿就好, 一会儿就好……很快就不疼了。”

薛鸣玉看见他的眼珠慢慢褪去虚假的黑色, 变成炽烈的金色, 胸口也起伏不定, 紊乱而暴动的灵气仿佛随时要破开他的胸膛。

但她丝毫不慌乱。

她的指尖摩挲着他潮湿的脸庞, 然后一点一点滑进他的眼眶, 直至触碰到?他雾蒙蒙的眼珠。他受了刺激,眼睛不觉红得更厉害了, 泪水也积蓄得越来?越多, 简直要变成一条河流,淌入她心底。

那只在他心口搅拌的手突然停下。

薛鸣玉蓦地?攥住他的心脏, 挖了出?来?。

心脏血淋淋的,鲜红滚烫, 她举给他看, 轻柔地?问他:“你之前不是说他们都骂你的心是冷的,血是黑的吗?你瞧”

“他们都错了, 你分明和所?有?人都是一样的。”

她顺势拔出?快要被他泪水淹没的手指, 然后舔了一口。“没有?味道,”她自言自语道,“从前听人说, 人之将死, 眼泪是最苦的。原来?也都是假的。”

萧青雨失神地?凝望着她,血越流越多,他突然急促地?叫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