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宁可灵气稀疏,也不?愿见妖魔猖狂,伤人无?数的。因此,我不?以?为是件好事。”但卫莲舟又巧妙地措辞道,“可我知道,不?少?人的确如你所言,宁可妖魔泛滥,也不?愿见修仙界一日日萧条下去。”
“譬如……?”
“譬如,屠善。”他说。
“她?虽然害人无?数,却也绝非是以?此为乐之人。那就是为了某个目的,不?得不?为之。又是摧毁锁妖塔,又是解除襄州通往深渊的封印。我想,她?或许是更希望能让一切回到过去的。”
“只有在那样的年代,她?才能修炼成仙。”
卫莲舟笑了一下,“不?过,这也只是我的猜测。”
薛鸣玉:“可你猜的很?有道理,这的确像她?干得出来的事。”
“但如今的修仙界与从前?不?同。她?要称帝,山门都?不?会干涉。但若是她?要搅乱整个修仙界,山门不?会容她?。”
薛鸣玉如今也算是对这些山门的修士有几分了解。
他们如今更注重维持平静,无?论这平静是真是假,宁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要维持表面的平静。因此锁妖塔被摧毁,桐州和沂州动荡不?安,他们都?不?会多管闲事,只会冷眼旁观。
当?然,也有做不了睁眼瞎的。
譬如崔含真的几位师长,当年为了阻止屠善炼化萧青雨,宁可以?性命为代价也要不?远千里夺回他。但这些人也死了,于是不?问世事的更多了。
“她?不?正是看透了这些山门的本性,才一步步从一条蛇变成了后来人人畏惧的南岳真人吗?”卫莲舟看着薛鸣玉的眼睛。
薛鸣玉与他对视着,说:“不?错,就像我一样。”
弱小?时,无?人问津;等那些?人发?现已经拦不?住时,却早就晚了。
烛火越来越暗,倏然间,风一吹,竟干脆连着剩下那点微末的火星被扑灭了。薛鸣玉见天色很?晚,便收了东西,不?再和他继续说下去。总归她?还能在山上待一段时日。
她?开?始打坐,运气,以?静修代替睡觉。
翌日一早,同崔含真打过招呼,她?就去了荒云山。
这回来荒云山她?就没那么好运还能见到阿福和凌太虚了。阿福听说去了最南边一座江心洲上寻找几味奇异的药材,而凌太虚则是为了崔含真的蛊,正闭关琢磨其它?法子。
是一名弟子领她?去见陆植的。
这弟子看着十分和善,笑意融融。见到她?肯来瞧一眼陆植,竟高兴极了。
“医者仁心,有时见到那些?可怜人,我们总是忍不?住要去同情的,更希望有人愿意关心挂念他们。心中有牵绊的人,总是没那么容易寻死。”他说。
“他就住在这儿。”
把她?引到陆植的院子外,他就颇为善解人意地先行离开?了。
薛鸣玉无?声?无?息地立在陆植身后。
他从前?走到哪儿都?是一身华裳,衣服的料子在日光下会泛起粼粼的光,让人一看即知是用金线或是银线细细密密绣上去的花纹。可如今,他只着一身白衣,素极了。
乌黑秀丽的长发?也只用一根素色发?带简单束起。
他屈膝坐在树下,也不?管这地上有多少?泥灰,同时一只手拈着片青翠的树叶,一只手握着支笔流畅地在树叶上勾勒着什么。
他描得专注而认真,眸光聚焦在笔尖,丝毫不?曾注意有人到来。
直到一只手忽然自他头顶冷不?丁抽走那片树叶。
他微怔,倏尔想到什么,霎时浑身一僵。半晌,才滞涩地渐渐抬起头往上望去。绿云般的朦胧树影下,一张熟悉的面孔正垂眸仔细看树叶上的小?像。
那小?像不?过寥寥几笔勾成,不?够细致,却胜在神韵妙极。乍看来,活灵活现,简直和绿云下的面孔如出一辙。
陆植失神地凝望着这张脸,竟第一时想到她?比自己上一回见到要消瘦了。
“你……”他下意识张口想要说什么,可刚勉强发?了一个音就恍然记起自己不?能说话?了。于是又紧紧抿起唇,眉眼都?瞬间黯淡下来。
薛鸣玉慢慢挪开?那片树叶,目光径直落在他脸庞。
“好久不?见。”她?说。
然后也不?避讳地主动坐在他身旁,手臂挨着他的手臂。她?明显感到他整个人都?像一根弦立时绷紧了,但她?仍旧不?曾躲开?些?,反倒挨近了,几乎与他呼吸交融。
“我看看。”
说着她?一只手轻轻捏着他的下巴,而后指尖按住他嘴唇,半强迫半商量地要他张开?嘴。陆植被迫微微仰起下颌,眼睫轻颤地顺从着她?的动作。
蓦地,他呜咽着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
薛鸣玉收回摩挲他咽喉的手,看着他些?微濡湿的眼尾,遽然问:“你想不?想能再说话??”
陆植的眼睛眨了一下,定住,直到眼睛有些?干涩,他才又一次慢慢眨了一下。他缓缓低下脸,摇了摇头。还是那只手,倏地捧住他的脸要他正视她?。
“你这么怕死的人,那天把舌头咬断,是不?是很?害怕,也很?疼?”
陆植专注地望着她?,点头,然后摇头。
薛鸣玉看见他这副模样,忽然记起他从前?发?狠说要杀她?的样子。她?还记得那时她?总觉得他像一只五彩斑斓的毒蜘蛛。可如今,这只毒蜘蛛却被拔掉了口器,又摘掉了身上的刺。
就连原先的毒液也酿成了湿润的眸光。
真的是完全没有威胁了。
她?之前?甚至有在考虑把他带回去,可想到屠善,又心里不?安宁。她?不?能把自己的弱点留下,可偏偏因为那道咒,她?和他的性命绑在了一根绳上。
屠善的影子虽然已经追杀过他一次,可难保不?会有第二次。
但薛鸣玉也不?能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