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好绮烟真人炼药还缺一味肉引子,真人心善,不愿伤害无辜之人。这不,引子自己送上门来了。”

那修士直接帮沈确做了决定,便欲将李真真和衡聿一并收进储纳戒中。

“等等。”李真真在金网中抬起头。

她身上被割得几乎没有一块好肉,语气却平静犹如闲话家常:“你要拿我炼药,问过我意见了吗?”

修士像听见什么稀奇事,转头与同伴笑道:“这凡人说话倒是有趣,难不成他们今日踩死蚂蚁,也要问蚂蚁同不同意?”

另一个修士不屑道:“你与一个凡人分辨什么,我等把人带回去向绮烟真人交差便是,这世间多是不自量力之人,不受点折磨,他们是不会知道天高地厚的。”

李真真:“是吗。”

那修士被她的语气激怒,嗤笑一声:“怎么,难道你还想反抗不成?”

他话音未落,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骤然破开空气中浓稠的血气。

地面开始剧烈震颤,紧接着不远处一股烟尘猛然掀起,以惊人的速度膨胀、上升,将原本灰蒙蒙的天空染上一层诡异的橙红。

祭台下权贵们惊慌失措地四处奔逃,屋柱倾倒、琉璃碎裂的声音此起彼伏,尖叫声、呼救声混杂交织。

一些宗室子弟被家奴护送着想要逃离,还没来得及逃走,就被轰然倒塌的石柱压成肉酱。

不过一瞬,祭坛便从人牲的人间炼狱,变成了所有人的人间炼狱。

忽然有人意识到火光的方位,惊恐地大喊起来:“是长陵!是长陵被烧了!”

长陵是无患岛宗室先祖的埋骨之地,对他们来说,几乎是圣地一般的存在。

如今长陵付之一炬,一些年纪大的宗室几乎要疯了。

甚至顾不得噼里啪啦往下砸的房梁,冲到李真真面前:“阁下到底是何人!为何要烧我先祖坟茔!难道就不怕报应吗!”

“为什么要烧你家祖坟?”

血水从她眼角顺着鼻梁流下,李真真吐出一口血,抬起头,看着眼前老人懵然又痛恨的表情,忽然畅快地大笑起来。

“当然是为了让你祖坟冒青烟啊。”

她手一挥,指向远处直冲云霄的青烟,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你看,这烟啊,是不是又粗又青?”

[23]第二十三头猪

第十二区没有律法,李真真初来乍到穷疯了的时候,什么挖坟掘墓的事都干过。

修士的坟她不了解。

但古墓她不要太了解。

古代的达官显贵,墓里机关无非是流沙层、水银池,和伏火。

这些大墓的主人,怕自己死后坟茔被盗,会在墓中备沼气和磷。

一个是可燃气体,一个是易燃物,二者一旦接触明火,就会发生爆炸。

幸好李真真修鸡窝时,顺手用竹子的细绒做了几个火引子,大大提高了她造反的效率。

不然今天她还得钻木取火。

那得钻到什么时候。

另一边,修士也被李真真一把火烧了所有人祖坟的壮举震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祭祀被李真真打乱,修士并不在意,总归他又不是鬼主门下的修士。

要真分说起来,他以前都在太清仙尊的栊雪宫里做过几年的扫撒杂役,太清仙尊和鬼主是死对头,鬼主祭祀被毁,他还应当高兴才是。

但是长陵被毁就不一样了。

那里也长眠着他的先祖。

修士猝然扭头,死死地盯着李真真,眼中仿若有火灼烧:“竖子尔敢!!”

这声音如敲鼓震耳,李真真霎时被震得七窍流血。

血水糊住眼睛,她伸手抹掉:“怎么,生死看淡,不服就干,我为什么不敢。就许你对我们打打杀杀,我烧一下你家祖坟怎么了?”

修士:“黄冠草履之民,死便死了,怎能与我等先祖们相提并论!”

李真真:“你等先祖如今已是一抔黄土,我扬就扬了,几个死人罢了,我就是拿来喂狗又如何?”

修士何曾受过如此奇耻大辱,他双目赤红,气得几欲吐血。

震怒之下也顾不得绮烟真人还在等人肉药引,催动符咒,一股罡风便向李真真席卷而来。

李真真在网中无法躲闪,硬生生扛住。

她戴的鬼面坚守了这么久,再好质量也受不了这般造作,终于“咔嚓”一声,碎成齑粉。

李真真沾血的侧脸暴露在日光之下。

一直平静的帘幕后,突然传来杯盏倾倒的声音。

沈确的心脏猛然跳动。

他隔着一道纱帘,死死盯着那个熟悉的侧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