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出来后她自己也觉得荒谬,复刻剑式简单,但模拟剑气剑意,哪能那么轻易?每个人领悟的道不同,一招一式也便有了差异。剑符倒是可以录入剑气,她之前误认为是师尊替言稚川录的剑符,可仔细想想,问题很多,有的剑式她根本没在师尊跟前演练过。

但话音才落下,言稚川的话语连珠炮似的,哒哒哒地迎面打来。面红耳赤的,像是一只被踩着尾巴的可爱小兽。湛玉节知道自己应该及时收住话题,但瞧着言稚川的神色,她露出一抹浅淡的笑,好整以暇道:“师妹,你急什么?”

言稚川:“……”她气鼓鼓道,“我没有急!”她拽着湛玉节的袖子,手中用了极大的力气,只听得刺啦一声脆响,湛玉节宽大的袖袍,被她硬生生扯下。

湛玉节垂眸,困惑地望着言稚川。

言稚川面上的红意更甚,又羞又恼。扔开烫手山芋似的,将那截断袖松开,紧接着直接抓住了湛玉节的手臂,咬牙说:“我没有!”

湛玉节抿了抿唇,被言稚川拽得脚步踉跄,膝盖跪在榻上稳住身形。垂眼瞧了瞧被言稚川捏得发红的手腕,她缓和语调,温声道:“好好好,你没有急。”

湛玉节放缓语气一示弱,言稚川心中的情绪就膨胀了。她紧紧地拽着人不肯松手,磨了磨牙说:“你敷衍我!”

湛玉节耐着性子:“那师妹要怎么样?”她抬眸,直勾勾地凝视着言稚川。两个人距离极近,束发的红绫混着乌黑的墨发拂落,蹭到了言稚川的脸上。言稚川有一瞬失神,数息后,涣散的眸光才在湛玉节额间点缀的那枚水滴形的饰品上聚焦。

想摸一下。

言稚川咽了咽口水,她松开湛玉节,把手藏在了身后。悄悄地将身体往后掖了掖,她嘟囔说:“反正我没有。”

湛玉节吐出一口浊气,她抬手理了理衣领处的褶皱,等眸光落在那截断袖上,忽地无言。好一会儿,她才面带微笑,云淡风轻地转了个话题:“师尊她们在查瀛洲岛的事情了。”

言稚川闷闷地哦一声,瞥了眼湛玉节,总觉得哪里不对,很快便收回眸光。“那些从瀛洲岛带回来的人呢?没放到仙城里吧?他们中有相当一部分是披着凡人皮的魔修啊!”

“还在九渊。”湛玉节扯了扯唇角,那本册子上登记了一大串名字。旁人不知道,但掌门都说了,出自言稚川的手笔,那就是她伪造的。将这当作证据,未免太单薄。倒是有人说“灌顶”之事,认为被灌顶的都该除去,如此可免去后患。但那些人身上没能找到破绽,看着只是无辜的凡人,谁忍心对凡众下手。如果是枉杀,那结下的因果又该如何偿还?

“筑基丹呢?”言稚川又说,丹药流到魔宗道人手中,她们九渊宗是无辜的,嫌疑人在妙手宗,毕竟连赵平川都那么说了。

“妙手宗那处还没有回消息。”湛玉节摇头说。

言稚川啧了一声,又唉声叹气。

她将小肥啾抓下来搓了一顿,在心中默默念叨:“那些人是魔修啊,被侵占了躯壳,怎么没有痕迹呢?总不能悄悄摸过去一个个喂易魔丹吧?那得炼制多少丹药?”

天道系统不吱声,它负责的只是湛玉节的命运线,并不能知道所有的细枝末节。

言稚川感慨道:“藏得真好。”

这玄门道人都是干什么吃的,被侵蚀成了这样,千疮百孔。

通天宝鉴上,道人们你一言我一语骂着魔修,偶尔会提两三句瀛洲岛。

善后的事情有大宗派接手,自然用不着旁人去发愁。

九渊宗中,氛围有些凝重。

除了九渊的几位洞天真人,妙手宗的方知春也在。

她当初是冲着降魔灵草来的,但被方知我绊住,夜以继日地研究易魔丹。

要不是瀛洲岛的消息传出,此刻的她可能还在炼丹炉处忙碌。

“筑基丹是残缺不全的丹方,妙手宗中,有谁研究它了?”方知我抱着双臂,眉头几乎拧成一个川字。

方知春叹气道:“数不清,医修都喜欢钻研残方,我也曾在筑基丹上耗费过时间精力,可惜一无所获。”顿了顿,又问,“魔修那边拿到的真的是筑基丹吗?”言稚川的确有炼丹的天赋,可毕竟年少。失传已久的丹方,如何重现尘寰?会不会是认错了?

“它能强通窍穴,使得没有修道根骨的凡人入道。虽然说药效多少会打个折扣。但是比起典籍的记载,瀛洲岛上拿出的筑基丹药效弱上许多,想来那人没有完全钻研透。”方知我道。

瀛洲岛上的幸存者全部被带回九渊,她已经检查过那些被“灌顶”的小童身体。

言济之扶着额头,觉得很伤脑筋。

若是无意流出丹药还好,就怕是早跟魔修勾结。

那人要是妙手宗高境界的真人,那事情就更不妙了。

怕打草惊蛇不好直说,只能借方知春之手,询问妙手宗中筑基丹相关事宜。

“或许可以试试引蛇出洞?”半晌后,言济之自言自语道。

商议了一阵后,殿中的人陆续退去,只有方知我、钟湛兮还在。

“你是打算让小稚动手?”方知我注视着言济之,推测她的用意。

言济之点头道:“她应该有办法炼出完美无缺的筑基丹。”

方知我皱眉:“可瀛洲岛事情还没有彻底过去,魔修那边会上钩吗?”

钟湛兮瞥了方知我一眼,笑吟吟道:“那就换个办法,又不是说这次必须得成功。况且,魔修不心动,那妙手宗的医修能不心动吗?”根本道法使然,那人既然着手研究筑基丹,如果不能拿出一个满意的结果,必定会生出一道“坎”,而这“坎”不解决,道行就很难精进了。

方知我怔了一怔,没再出言反对。片刻后,她问:“还有一个与魔修有些干系的人,她如何说的?”

“所知甚少。”钟湛兮的神色冷了冷,“想来赵平川不愿让她知道太多。”

她们口中说的人便是赵玉露了。湛玉节归来后,将“剑骨”一节从头到尾地说了。她过去以为只是亲情淡薄,倒是没想到赵平川存了那等险恶的心思。赵平川身殁完全是她自找的,至于赵玉露,因为身体无法入道,如今强行迈入道途,恐怕连凡人的寿数都活不到。

灵丹妙药兴许能够延寿,可已然没了必要。

如今将她留在九渊,只是怕在外头被人利用,或者因为恨意,毁了玉节的名声。

“多事之秋。”方知我皱眉。

“只是个开始罢了。”言济之掩着唇打了个呵欠,眯着眼道,“十八年前玄天仙障事,只是先声。”

数日后。

在洞府中偷闲看话本的言稚川接到了一个新的任务。

师尊要她炼制筑基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