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阳几步走到院墙下,只见上头有一道血迹蜿蜒而下,来人却不见踪影。他凝目回身,看向亭下站着的沈祁,摇了摇头。
这样的时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他们落脚的这处府院周遭都暗伏着人,随时准备拉弓瞄准他们,只待能够在暗处将他们一击毙命。
沈祁知晓这是沈桉的动作,他故意装作不知晓沈祁的到来,却是在暗中派了人来想取沈祁的性命。
他望着那道仍在往下流的血痕,目光沉了沉,再看向桌上的那叠信纸。
徐清在京中已为他做了许多,他也该有动作了。
有了计划,沈祁快速将信收起,转身朝外头走去,宋阳见状立刻抬步跟上。
二人璇身的那刻,那道血痕顺着院墙落到了墙根,彻底湮没在院墙下的绿茵地中。
沈桉这几日总觉得不安,连带着催促西陵那头的书信接二连三的发出去,到最后像是烦了,那头再不回信,沈桉无法,只得先等着。
屋外传来一阵跌跌撞撞地声响,屋内的沈桉听着忍不住拧眉。
他已经可以预料到这些他一直养着的废物这回定然又是无功而返了。
果不其然,这回前去刺杀沈祁的人带着额角破开的血口快步跑进来,跪在他跟前请罪。大片大片的血色糊了他整张脸,眼前几乎被额角还在涌出的血遮盖住视线,沈桉扫过他的脸,心道难怪这次回来的动静这般大,原来是看不清了。
他有些烦躁地打断眼前之人请罪的话,“去包扎,别在这碍本王的眼。”
老五的身手他多少知晓一些,能在宫变取了沈硕性命,又压制住沈郗,也不会是过往那些年装透明的可怜样子,是而这些日子他派去刺杀沈祁的人全都无功而返,他也不意外,只是心头难免浮躁。
沈祁此番来边境就是冲着他来的,如今他虎符不在手,和沈祁对上几乎没有胜算,这些时日他头顶仿若都悬着一把剑,要么沈祁用这把剑杀了他,要么他想办法拿下这把剑反杀。
“殿下。”屋外传来齐予安的声音,沈桉撩眼,不知怎的胸腔中那股跳动的力道陡然重了几分。
他起身,抬步走出去。齐予安正立在门外,见他出来,勾了下唇,道:“烦请殿下移步前厅。”
齐予安的语调仍旧有礼,言行上亦是挑不出一丝错处来,偏偏沈桉听出了些风雨欲来的意味。
在前厅看见沉目轻笑的沈祁时,他的不安得到了验证。
在这看见沈祁,便意味着沈祁不打算再等,他要主动出手了。
见沈桉停在门外不进来,沈祁主动起身走近,如寒暄般含笑道:“二皇兄,好久不见了。”
确实好久不见了,开春时
椿日
到如今暮夏秋初,燥热来了又褪,两季匆匆而逝,却是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好久不见。”沈桉扯唇,“还未来得及恭喜五弟。”
他语调从容地恭贺,下一瞬又话锋一转,“不过五弟如今不该在京城准备登基大典吗?怎么到边境来了?”
“听闻二皇兄有意与西陵谈和,这般大事,我自然要亲自来看看。”沈祁说着,侧首向后示意了一眼,“顺道赠礼给二皇兄,这段时日在边境辛苦了。”
沈桉闻言心下一沉,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就见宋阳带着被捆住双手,双眼含泪的赵似娴走出来。
宫变的消息传来边境,他知晓赵家趁乱带着他留下的暗卫进了宫,最终失败随着沈郗和钟家一道下狱。彼时他猜想应是他母妃在宫中得到了什么消息,这才去劝服了赵家行这一险招。左右他在边境,纵使败了他也能称不知情而脱罪。
只是他没想到沈祁竟会把赵似娴一道带来边境,莫非他觉得他沈桉是一个会为了美人放弃江山的蠢人?
见沈桉只是沉默地凝着她,赵似娴下意识朝沈祁落去一眼,随即哽咽地冲沈桉唤了声:“殿下……”
沈桉没有理会,而是收回视线看向沈祁,冷声问:“五弟这是什么意思?”
这话语气有些冲,沈祁露出个不明所以的无辜样:“方才说过了,做弟弟的体谅皇兄在边境辛劳,正巧皇嫂思念皇兄思念得紧,这才将皇嫂一并带了过来。”
沈祁说着,又像是想起什么般抬手凌空点了下,续道:“宁妃也念着皇兄,只是她老人家身子不大好了,不能远途跋涉,只得留在京中,不过皇兄放心,阿清在京中定会照顾好宁妃的。”
沈桉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本就不好的脸色更加难看。
他抬步走向赵似娴,宋阳站在她身后两步远,见沈桉过来也没有任何动作。前厅内的所有人只见他走近赵似娴后,快速将松垮束住她双手的绳子解开,甩手扔在了地上。
“这是你说的照顾?”
沈祁重新坐回椅子上,“毕竟皇嫂如今是罪臣,皇兄担待。”
沈桉没说话,直直地盯着沈祁。
齐予安静默地站在厅内一角,见气氛凝滞,便出声唤人来添茶。
热茶放置在手边,沈祁一手撑在身侧的桌案上,一手放在膝头,整个人看起来放松得不行,“皇兄何必动怒,我来不过是想同皇兄商谈与西陵议和一事,不如皇兄将如何说服西陵退兵告知于我,这方事早了,皇兄也能早日回京见见宁妃。”
“前几日阿清还给我来信了,道宁妃近来在宫中似是魇着了,总说胡话,不知是不是念着皇兄念出疾来了。”
尚握着赵似娴手腕的那只手止不住收紧,沈桉只觉得有一股股火气直往上冒。
带赵似娴前来只是试探,宁妃才是沈祁用来要挟他的后手。
掌心中的细腕像是感觉到疼痛,忍不住挣了挣,沈桉回了神,手上骤松,人顿时也冷静了不少。
沈祁今日来所做所言皆是在威胁他,打传位圣旨昭告天下那刻起,沈祁就没想放过他,四个兄弟里头,除了一直伴在他身边的沈瑜,沈祁不会再留下任何一个。
没有退路了,他也不打算再与沈祁虚与委蛇。
他没回答沈祁的问,而是沉出一口气,扫了眼齐予安,又扫了眼宋阳,忽的嗤笑出声:“我听闻父皇临终前下旨重审林温通敌叛国案,这让我想起当年林温三将一死,齐将军便立刻得到举荐,接过了兵权。”
话音未落,齐予安眉心一皱,这时候沈桉突兀地将话头引到齐家身上,定然不是好事。
沈祁面上的笑意也淡了下来,已经预料到沈桉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无非就是想在这个关头离间他和齐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