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1 / 1)

她道:“宫里已为你阿兄敛尸,但毕竟是罪臣,待宫中处决了钟家人,应当会一并处置。”

闻言,钟芸熙面上的笑淡去,她缓慢地眨了下眼,语调有些艰涩,“阿兄死时……痛苦吗?”

徐清想了想当时进殿前的那一眼,胸口纵插的大刀,和浑身的刀伤,身下的血泊,怎么看都是十分痛苦的。

但立场的对立让徐清对钟珣奕的死亡没有太多的感想,毕竟随着沈郗埋伏在宫中,趁机逼宫,也是他的选择。今日她想来留钟芸熙一命,除了那点与钟珣奕疼爱妹妹的心思共情外,只是与钟芸熙的相处让她觉得钟芸熙不该与钟逸承同罪。

徐清没有应声,但她的沉默无声给了钟芸熙答案。她终于动了动,转头看向今日突然造访的徐清。 “静王妃今日来,是来捉我进大牢的吗?”

“不是。”徐清道,“我今日来,是想留你一命,若你愿意。”

“我吗?”钟芸熙好像没有反应过来,整个人都迟钝得很,半晌,她疑惑地歪了歪脑袋,“为什么?”

对她说因为我觉得你是个好人,所以想救你一命未免牵强,不过徐清早已想好了对她的借口,她回视着钟芸熙麻木又疑虑的目光,认真道:“因为你还欠我一件事。”

“秋猎回宫时,我救了你一命,你说过,我可随时向你提一个要求,只要你做的到。”

钟芸熙有些错愕,看样子是早已不记得自己还说过这话,也没想到徐清竟然还记得这件事,还是在这种时候要她践诺。

“可如今,我什么都做不了了。”

她叹息一声,像是对徐清叹惋着说,你来的晚了,如今我什么也没法帮你做。

“你只需先活着,总有你能做的事。”

徐清说着,眉心微蹙,忽觉嗓口有些干涩,看了看面前空无一物的石桌,没有热茶能润润喉,她只得先忍着。

一旁的钟芸熙没对她这话作反应,只是思忖了会儿,道:“我虽无法做些什么,不过,我有一事相告。”

徐清眉心舒展,侧眼看向她。

一派平淡的脸上又露出了个笑,隐隐带些快意,钟芸熙缓声:“有喜的不是我,小产的也不是我,真正有孕的是崔良娣,是我瞒着丁皇后和殿下,买通了太医做了场戏。”

“听闻静王不打算直接处死丁皇后,她先前十分看重这个皇长孙,若将这件事告知她,想来她定会气得呕血。”

她知晓沈祁与丁氏之间的恩怨,故而向徐清和沈祁提供了一个可以报复丁氏的方法,想以此将与徐清之间的许诺一笔勾销。

她想她的意思应当够明显了,但徐清显然没有意会到。

在她的三言两语中,徐清顷刻间便理顺了她在秋猎上被诊出喜脉,到在百花宴上小产的动机。

徐清抿了下唇,还未说话,钟芸熙却像猜到她想问什么般,移开目光,轻声:“崔良娣小产后便有些疯疯癫癫的,静王妃还是不要去的好。”

闻言,徐清站起了身。

谈话至此好像也差不多了,她想说的也都说了,至于意外听到的这个事,她想了想,还是告知沈祁,让他自己决断该如何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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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晓了。”她说着,扫了眼钟芸熙身上的狐皮大氅,“你且先好生养着,待我寻个时机,再替你换个身份。”

原地重新凝着虚空的钟芸熙眨眼的动作一顿,她侧身,看向徐清离开的背影,心下无言。

“你都没问问她,她自己想不想活了?”

马车里,沈祁他一手撑在膝头,倾身向徐清的方向,尾调微扬。此时他的手上也拿着一叠信纸,是他方才在沈郗的书房翻着的沈郗同钟逸承密谋来往的书信,此刻随着他倾身的动作发出纸张相互摩挲的‘沙沙’声。

徐清拧眉睨他,“没有人会不想活着吧?”

“那可不一定。”他道,“钟家人都死了,最疼爱她的兄长也死了,丈夫也死了,她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钟珣奕疼爱钟芸熙是徐清告诉他的。

这也是他昨夜为什么会意味不明地吐出那句“她未必愿意”,也就是钟芸熙未必愿意苟活。

徐清眉心拧的更紧,她忽的想起方才钟芸熙几次回避她说要救她的话,甚至主动说没什么能帮她做的了,可以告知她一件事。

欺瞒谋害皇嗣皆是大罪,她如今如此淡然无畏的说出来,想来也是不打算活了。

倏然想通的徐清猛地坐直,她撩开车帘,冲着车夫扬声,“掉头!”

第80章 八十 玉镯 “我会一直在京城,静待殿……

沈祁前往边境这日, 是个好天气。天光刚现的时辰,已能隐隐看见火红的朝阳,薄雾尽散,霞光拢在一行人身上。

此番前去边境的只有沈祁和宋阳, 齐行安此前倒是偷偷来找过徐清, 请她向沈祁说一说, 他也会武,自小也学兵法,他去能帮得上忙。但徐清和沈祁各有自己的考量,最后也没答应他。

边境回来的那封战报沈祁只告诉信任的几人, 京中其他世家一概不知, 不过今日他启程后, 消息大抵就会传遍京城了, 接下来就是徐清和宋太傅要解决的了。

因着知晓的人不多, 来送的人也不多, 不知怎的大多竟都沉默着。

徐清和沈祁并肩而立,扫了眼面露不舍的宋阳,他面前站在在轻声安抚他的叶然。转眼又扫了眼面色平静却苍白, 浑身笼罩着阴沉气的宋箫,他身侧站着同样平静又静默的沈瑜。

二人收回视线, 相视一眼, 皆无声地叹出口气。

京城这两日发生了三件事, 一是赵家次女赵似念独自揽过撺掇父亲长姐谋反的罪名, 于狱中自尽。二是盛王妃小产未愈,噩耗之下悲极攻心,香消玉殒。三是被接回柳府的淑妃柳青烟在出阁前的闺房中握刀欲自戕,被婢女发现拦了下来。

那边要分离许久的夫妻耳鬓厮磨, 难舍难分。这边刚成了鳏夫的一言不发,刚吵过架心中郁结的兄长也缄默不言。

来送的几人中,只有宋太傅声音沉沉地叮嘱着沈祁,皆是些什么此行定要徐徐图之,不可一去便撕破脸皮,谁知周王在边境许久有没有作何布局等等诸如此类,一派苦口婆心的模样,像幼时教导沈祁时一般,随后又如忠臣般作揖承诺定不负殿下信任,会在京城这静候殿下凯旋。

徐清就站在沈祁身边一并听着。

日头越升越高,宋太傅还在絮絮叨叨。

沈祁微微抬手,面色犹疑,像是想打断,又插不上话,一旁的徐清面色都有些呆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