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1 / 1)

沉云欢漫不经心道:“你想知道?把你的剑押给我,我就告诉你。”

薛赤瑶沉着脸,“崆阳的掌门有意隐瞒姜夜师叔的死因,但我见了他的尸身,那伤口分明就是烈火刀留下的烧痕,并且他脖子的刀痕切口整齐,干净利落,是你一贯的刀法,若我猜得没错,姜夜师叔就是被你所杀。”

沉云欢并不理睬,摇头晃脑,肩膀抵在师岚野的肩头,姿态稍有些不正经地倚上去,道:“奇怪了,分明已是深冬腊月,怎么还有蚊虫嗡嗡响个不停。”

薛赤瑶被她气得脸色铁青,拍案而起,愤然离席。

待她走后,桌上唯剩沉云欢、师岚野、顾妄和虞嘉木四人。沉云欢抬手将周围的结界收束,而后对顾妄道:“顾妄,你先前那些消息的来源,可靠吗?”

顾妄面露疑惑,“我的传信不是通过法器喜鹊,而是直接传到掌门的手里,应当没错才对。”

“将信纸给我瞧瞧。”沉云欢伸手。

顾妄有些不情愿,因为掌门的回信实在算不上温和,里面夹杂着不少对顾妄的批评。但是沉云欢既然开口要,那便不是心血来潮,疑窦落在了信纸上,就必须查明才行,否则连带着他都要不清不白。

顾妄将先前掌门传来的回信一股脑掏出来,给了沉云欢。

沉云欢拿了最新的一封细看,片刻后她惊讶道:“虞嘉木是猪精夺舍,真的假的,你有依据?”

顾妄看一眼仍闭着眼睛睡觉的人,轻咳两声低低道:“那只是我的猜测。”

沉云欢将信纸翻开,半晌之后便还给了顾妄,摇着头道:“你这封信,是假的。”

顾妄脸色一变,将那信拿回去细细查看,迷茫道:“怎么会?这信纸是掌门亲自给我的,与他那儿特定的法器是一套,我发出的信只能落在他的手中。”

沉云欢道:“或许那法器被人偷走了呢?”

顾妄道:“谁有那么大的本事从掌门手里偷东西,他一手神演天机算得尽天下事!”

沉云欢耸耸肩,“必定是比他更厉害的人咯。”

顾妄追问:“那你是如何认定这信是假的?说来我听听。”

沉云欢道:“很简单啊。你方才自己也说了,晏前辈有神演天机之能,这种玄门中人,走一步就会算好前方十步,若给你回信的人是真的晏前辈,那么他一定在拿到信时就算得出两日后这封信会引起疑心,信上却没有任何解释的内容,说明写下这封回信的人,根本就没有神演天机的能力。”

沉云欢自从遇见张元清之后,就多少摸到了些玄门中人行事的门道。昔日张元清只看了一眼她的刀,便算出将来奚玉生的魂魄会进入刀内,还看出京城将来有大难,给她留了两张符助她抗敌。当下说这一句话的因,要等到数月,甚至是数年之后才能看到果,将“玄”之一字刻进骨子里。

就算晏少知没有这么大的能耐,但从一封信上算出因果的能力还是有的,然而那信上除了说皇城动荡不安之外,就是在批评顾妄诋毁同伴,没有任何有用的内容。

顾妄一时间懵了,顿时觉得头皮发麻,脊背发寒,在寒风之中打了个轻颤,喃喃道:“那是谁在半途中截下我的信?”

沉云欢道:“不一定是半途截下,我更倾向于是你们天机门内部出了问题,贼可能就藏在晏前辈的身边。”

顾妄反驳:“他玄术高深,身边谁有异动,他定能立即察觉。”

“不。”沉云欢望着他,语气笃定道:“有一种人,晏前辈就难以窥见其身上的命格。”

顾妄问:“什么人?”

沉云欢道:“死人。”

先前在京城时,晏少知曾对沉云欢说过,他年年都要与沉云欢下一盘棋的缘故,正是因为他从沉云欢的身上看不到任何东西,为了探究原因,他连着数年都与沉云欢下棋。

当初沉云欢也不知道原因,而今想来,应该就是她五岁的时候就是个死人了,所以晏少知无法窥探她身上的过去与将来。

而这世间能让已故之人“起死回生”,除了师岚野的那颗玉神心之外,沉云欢只能想到一个人。

她道:“天机门恐怕被鬼阁渗透了。”

188 ? 密林深处危机丛丛(一)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有些牺牲是必然的◎

一刻钟后, 暄拄着拐杖慢吞吞地回来。茶馆门口站着仙琅宗一众弟子,见了他便一拥而上,像抢食的小鱼一样, 争前恐后道:“大师兄!大师兄!”

“你的腿怎么了?”“你怎么穿得那么多?”“大师兄, 你鞋子穿反了。”

虞暄身上裹着几重厚厚棉衣,几乎胖成一个球, 身体笨重无比, 被师弟师妹们挤来挤去, 险些一屁股栽倒。叽叽喳喳的声音响了好一阵,他一脸茫然,没机会开口说话。直到薛赤瑶走上来解围,将其他弟子驱退,这才让他缓了一口气。

薛赤瑶问道:“大师兄, 你腿伤可有碍?”

“无妨无妨, 小毛病而已。”虞暄的腿好得不能再好了, 除了走路时歪歪扭扭,看起来像个瘸子, 其他倒是没有任何毛病。他在一旁坐下来, 把自己不小心穿反而且一直没发现就这么走了一路的鞋子拔下来换正,问:“你们怎么在此处?难道也是要进雪域?”

薛赤瑶道:“路上细说吧。”

沉云欢见到虞暄后便也没再耽搁时间, 喊上茶馆里的几人, 众人一起动身出了镇子。行出几里地就进入荒芜大漠,昙妩召出飞舟, 众人陆续而上。沉云欢站在最前方,飞舟一起, 朔风扑面而来, 卷着她的长发翻飞, 连带着眼睫毛都结上一层细细密密的寒霜。

飞舟在云层之中穿梭,将下方的景色尽收眼底,往远处眺望,视线的尽头便是连绵起伏,高耸入云的雪山,巍峨仿若天堑,是凡人无论如何都无法逾越的天山,那便是雪域神山。

师岚野与她站在一处,眸光像是被云雾遮掩,变得模糊不清。他望着那座雪山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位久违的故人。

迦萝盘腿坐在栏杆之上,说:“雪山的风,经年如故。”

顾妄与昙妩兄妹在房中拓印地图,虞暄则被仙琅宗的弟子团团围住,他这个大师兄在宗门内本就因有些细腻的性子,经常对底下的师弟师妹多有照顾而极其受欢迎,眼下有来到这种人界禁地,自然对大师兄更多几分依赖,因此对他黏得紧,得知他双腿暂不能利落走路之后,几个师弟恨不得将他走哪抬哪,不叫他的脚落地。

“别胡闹,别胡闹。”虞暄招架不住这些叽叽喳喳的小鸟,耳朵都要被吵得嗡鸣,生出了逃走的心思,便对一旁抱剑而坐,昏昏欲睡的虞嘉木招了招手:“侄儿,过来扶你老叔一把,我尿急。”

虞嘉木打了个哈欠,慢吞吞地站起来,将穿得圆滚滚的虞暄一下就扛在肩上,脚步平稳地离开。

虞暄还道:“这孩子到底害了什么毛病,怎么整天睡不醒呢?回去吃药调理调理。”

薛赤瑶站在一旁看完了全程:“……”

正所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有些牺牲是必然的。薛赤瑶深谙这道理,但也有些担心再这么下去,保不齐哪一日沈徽年无法忍受直接暴起,在这里敌我不分,大开杀戒。

房门打开,顾妄与昙妩前后走出,手里拿着厚厚一沓纸。顾妄走到船头处,给沉云欢和师岚野一人一张,道:“这是我方才拓印的地图,倘若咱们在半道上发生什么意外走散,就在目的地会合。”

沉云欢的目光一直注视着前方,收下地图的时候,她忽而道:“不管有没有发生意外,你跟虞嘉木必须时时刻刻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