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月度提高了音量,又说了几遍,老范才听懂。
老范道:“本来驿站中有五个人当值,后来附近闹流寇,人都走了,几匹瘦马也被他们抢走。
“闹旱灾,人都拖家带口往外地跑,大半年没人来这驿站了,大人们是为了调查流寇和灾情才来此地的吧?”
唐月度道:“正是为了调查流寇。你还知道些什么?”
老范道:“这些流寇专门掳掠年轻力壮的男子,诸位大人晚上千万不要出门。夜里需留足人手在马厩值守,防止流寇盗马。”
唐月度问:“我问你是否知晓流寇藏身何处?”
老范连连摇头,“这些人旋风似的,有时候几十人,有时候成百上千,老朽年纪大了,不知道他们从来哪里来,到哪里去。”
唐月度见问不出所以然,挥挥手让他去了。
老范慢慢走出去,不多时,厨房升起炊烟,是他在准备晚膳。
饭将要做好时,老范不知从哪里抱来一些干草料,撒在马槽里给车队的马匹吃。
他动作迟缓,每做完一个动作都要停下来喘几口气,老迈到抽不出一丝多余的力气。
第19章 唐月度奉命调查流寇的情报,最要紧的是探查清楚他们的老巢,以
唐月度奉命调查流寇的情报,最要紧的是探查清楚他们的老巢,以便朝廷出兵,将其一网打尽。
听说此地曾有流寇掠夺,或许有关于流寇的蛛丝马迹,唐月度将驿站内外转了个遍。
再度回到大堂时,众人齐聚一堂,正准备用晚膳。
唐月度脸色凝重,见老范颤巍巍端着饭菜上桌,忽然一步上前,将饭盆打翻在地。
老范大呼一声,唐月度一把利剑横在他的脖子上,“你这老贼子,和流寇里应外合,故意下毒谋害我们是不是?”
老范耳背听不大清,不停打手势,但此时众人大起疑心,无人肯迁就他而加大嗓门。
方释问上前拦住他,道:“这老伯年迈体弱,唐兄若无真凭实据,还望白刃相饶。”
唐月度手中的剑半分不曾移动,目光锐利更胜过剑锋,“适才这老贼喂马,十几匹马食用草料后倒地不起,口吐白涎。是他亲手抱来的草料,难道我还会冤枉他?”
老范一副惊恐至极的模样,僵硬瘦弱的膝盖缓缓跪地,双手合十讨饶。
方释问清凉的眸子里透出不忍,道:“此地流寇猖獗,他已年迈,如何抗衡?许是被胁迫不得已而为之,还请放过他吧。”
满堂四五十个骑兵大汉冷眼望着老范,有人道:“若非唐千户及时察觉,兄弟们恐怕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这老贼死有余辜。”
老范抬头一望,绝望地闭上双目,引颈就戮。
“放了他吧,他是无辜的。”
正当满场众人神经紧绷,群情激奋时,一道清缓的声音响起。
众骑兵齐齐望向说话之人,高昂的头颅不自觉地往下低了三分。
一人恭敬的问道:“大人何出此言?”
宁渊放下茶盏,指着杯中之水,道:“茶叶虽生了霉,不失为好茶。草料堆积生霉,仍可果腹。马食用后有轻微中毒症状,腹泻几次就会好转。”
问话之人道:“属下这就去照看马匹,若有好转,便可证明这老儿无辜。”
唐月度的脸上有几分挂不住了,道:“方才我在客房里发现流寇居住的痕迹,这老贼将流寇放入官驿居住,是死罪。我看他就是故意用发霉的草料喂马。宁兄是否过于宽容了?
乘风走到宁渊身旁,附耳低声说了几句话。
宁渊手指点着膝盖,食指上一枚鸦青宝石戒指熠熠发光,“端上来。”
乘风点了两个人朝厨房去了,过了一会儿,一人捧着一只食盆进来,放在堂中。
一只大食盆中装着糙米饭,和刚才端上来的一模一样,显然是给他们吃的。
另一只小食盆中则是一团黑乎乎的汤水,仔细看漂浮着枯叶和树皮,却不知是用来做什么的。
宁渊道:“这老者将所有米饭都用来款待我们,他自己却吃的是树皮枯叶。倘若他要下毒谋害我们,大可不必做到如此地步。”
这树皮枯叶熬的黑水,竟然就是老范的食物。
难怪他一步三喘气,有气无力。
众人见此情景,无不羞愧,将老范扶起。
老范谢恩,复又跪倒在地,将唐月度打翻的饭拾起来,用衣摆兜住。
这些饭粒落在泥土中,又被用脚踩踏过,乌黑肮脏,可他却视若珍宝。
想来这米饭于他而言无比珍贵,他该是何等诚心才会将无私奉上,却被他们视若毒药。
士兵更加惭愧,有的蹲在地上帮他一起捡。
唐月度自知错怪好人,无言以对,默默退了出去。
老范虽然听不清,但也看得懂发生了什么,跪地叩谢宁渊,“多谢宁大人相救,宁大人明朝秋毫,有令尊当年之风,不愧是首辅之子。”
宁渊淡漠地望着跪地的老者,道:“饥荒之年,一斗米可救全家命。你用救命的米粮款待我们,定有所求,说吧。”
乘风将宁渊的话提高了音量后,再对老范大声重复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