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1 / 1)

眼神是祈求的,祈求处长千万不要判他死刑。

处长似乎也很不忍,一口接一口地叹气,最后清了清嗓子终于开口:“宋文逸啊,你怎么这么不争气呢?你一个人民检察官去跟社会青年瞎混什么?那些人也是你能掺和的?窝里反了吧?被打成这样,有意思吗?值吗?啊?”

宋文逸眼泪成串的往下掉,他不知道怎么解释,现在这个情况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他哽咽着说:“处长,我不是。我真没有。我就是路过。”

处长无力地摆摆手打断他:“什么都不用说了,那些都不重要了。现在赵迪一口咬定是你故意杀人,他纯属自卫,那一帮子狗男女都是他的证人。”

宋文逸满脸疑惑不解地说:“招弟?”

处长气得鼻孔都圆了,一下子站起来,声音高了八度:“合着这又跟人开了光屁股party又被人揍得鼻青脸肿的还不知道人叫什么名儿呢?!我说就你这脑子你也敢去攀赵公子那高枝儿?!”然后就噼里啪啦竹筒倒豆子,一边数落宋文逸一边讲述那不属于咱老百姓自己的故事。

宋文逸被处长骂的狗血淋头这才顺过来,原来那个侮辱他的男人叫赵迪。虽然赵迪他没听说过,但是赵迪爸爸的大名却是太如雷贯耳了,连宋文逸这么孤陋寡闻都不可能不知道,正是亚洲地产巨子赵宏民,90年代以后全北京的新建楼房不管民用还是商用,有一多半姓赵的,是各大财富榜的常客。在中国当富人是很有风险的,往前数数那些曾经风光一时的top10富豪们,基本上是各领风`骚三五年吧,然后要么就是在清君侧的政治斗争中倒下,要么就是携家出逃在好山好水好寂寞的国外去寻求政治庇护了。

赵宏民算个另类,一富富了快三十年,眼看还有越来越富的趋势,近十年触角延伸到南方,不久前才在香港剪彩了一个京港合建的最大的购物中心。坊间纷纷流传,赵宏民之所以能这么长时间如日中天,都是朝中有人,因为赵宏民的爸爸,赵迪的爷爷也姓赵。

宋文逸爬上去想跳没跳成的高楼就是赵宏民的宏达建筑集团旗下的,落成以后以一美元的价格「卖」给了他年仅23岁刚刚从国外学成归来的独子赵迪,赵迪又以大楼做价收购了宏达集团定向增发的优先股,成为了仅次于他爸的集团的第二大股东。新闻媒体对此种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做法美誉为「娴熟的资本市场操作手法」。

那天晚上让宋文逸倒了血霉的party就是在庆祝赵迪完成学业加入他老爸的集团,正式注册到京城**的队伍中。可能赵公子这几步太招摇了,也不知道刺激到了谁,居然有人举报了他们,接警的警察也没有经验,真就带人去了,从此开启了宋文逸的噩梦。

宋文逸张着嘴半天合不拢,想不通自己明明只是这一场热闹华美的浮世绘中最不起眼的小蚂蚁,怎么最后酒尽人散了大boss们拍怕屁股不带走一丝晦气,全部的烂摊子都一个不剩的砸自己头上了呢?

处长骂痛快了,又匀了半天气儿,才坐下来:“现在知道了吧?赵迪也是你惹得起的吗?唉,说了不生气不生气还是没忍住,算了,现在再骂你有什么用?我知道你委屈,你这肉肉唧唧的德行,说你杀鸡我都不信还杀人,但是人证物证都在。人证不用说了,连物证也是该你倒霉,监控录像上也只看到是你先动手的,后来的画面都被他们挡住了。反正我长话短说吧”处长停顿了一下,看了宋文逸一眼,飞快地说:“院里开除你公职,赵迪放弃追究你责任。”好像说得快一点这事就没这么残忍一样。

宋文逸完全呆了,跟不是认识似的看着处长,脸色跟床单一样白,双手抓着被单没有反应。这个宣判书不在他的反应范围内,他想最坏的结果也就是赔偿对方医药费,院里再给个处分。

处长也于心不忍,缓缓说:“你也别怪院里,能做的都做了,这是最好的结果。你打人的时候是不是喊了要打死他?他们就抓住这不放非说你说故意杀人。故意杀人起刑就是七年,姓赵的是非要整死你不可了,我这也是。帮你壁虎断尾吧,丢工作总比丢命强。院里也知道你。你不是故意的,前面的医药费院里想办法帮你报了,住院卡上我又给你存了一万,应该够你住到出院了。护工也请了,工钱付到七天后,这一周你多卧床,外伤还是小事,胃大出血需要静养。你的手机钱包我都给你带来了,在床头柜抽屉里。我给你妹妹打了电话,这才知道你婶婶。唉,你们家怎么这么背?一个个都摊上什么事儿这叫。我跟她说你出差了,下周回来,后面的谎你自己圆吧,我最怕娘们儿哭了。以后自己长点儿心。现在这个社会你这样人的。唉。”

处长一句三叹絮絮叨叨说了半天,宋文逸纹丝不动好像不是在跟他说话一样。

处长实在说不下去了,站起来:“那我就先走了,单位的手续我帮你办好,你出院了回来签个字吧。要是,要是不想遇见同事,你下了班来,我等你。你有我手机,实在有困难给我打电话。”

处长心里也不好受,宋文逸从入院开始就跟着自己,那时候处长还只是资深承办人,一开始嫌宋文逸笨,不怎么待见,没少给他小鞋穿,后来发现他虽然脑子慢点,但是做事很踏实,从来不偷奸耍滑,也不记仇,对自己依然毕恭毕敬。而且宋文逸工作快十年,按理说早该分房了,就因为太老实挨人欺负每年都被别人顶了,作为直接领导他也有点责任,但是宋文逸从来没有跟他抱怨过一句半句让他难做的话。想到这些铁打的心肠也难免酸酸的。

正想着呢,手机上就来短信了,处长掏出来一看,显示宋文逸。

人性总是有复杂的一面,处长对宋文逸是真的同情,但同情是同情,谁也不希望被宋文逸缠上。处长嘀咕着我让他有事找我他不会当真了吧?打开一看,上面写:刘处对不起。刘处谢谢您,钱我一定还给您。

第7章处长除了叹气也没什么别的可做了。说到底,宋文逸是个好人,就是又窝囊又倒霉,现在又惹毛了赵迪这小霸王,算是彻底玩儿完了。

从处长走了以后宋文逸就以同样的姿势目不转睛地盯着吊瓶里的药水一滴一滴地落下来,病房窗外的天空从擦黑到浓墨到东方再次露出了鱼肚白,宋文逸也没有动一下。

六万滴,天大亮的时候宋文逸正好数到六万滴整。

如果一滴水0.05毫升,那么0.05乘以6万就是3000毫升,这些液体顺着血管流淌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除了变成汗水、泪水蒸发的部分,最后会在肾脏里变成尿液,充盈膀胱,然后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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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尿道排出。当人肾脏功能减弱的时候这个过程就会变得困难,有的肾功能衰竭的病人几个月都不能自然排尿。

宋文逸笑了一下,那就多流点眼泪吧,哭你反正很拿手。

护工按时来了,宋文逸还没等人自我介绍就直勾勾地问:“您一天护理费多少钱?”护工说:“120,已经给了7天的了。”“我不用您照顾,退我7百行吗?”护工想想,说:“5百。”

宋文逸躺了两天能动弹了就办了出院,拿着住院卡退出来的9千多加上护工找的5百一瘸一拐的去了堂妹的学校,姑娘看他满头满脸的伤小脸都吓白了,一个劲问哥你怎么了,你不是出差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怎么弄得这么多伤。宋文逸避重就轻地说摔了一下,不要紧。问了问婶婶的情况,堂妹说还算稳定,打了球蛋白以后烧基本退了,医生说准备开始化疗了。

宋文逸点点头,把用报纸包好的钱交给堂妹,很久以来第一次认真地打量这个被自己当成亲妹妹的姑娘。

很好,立立你很好,你已经是一个美丽懂事的大姑娘了。

宋文逸克制住眼里的湿意,依依不舍地说:“立立,哥要出趟远差,检察院成立了一个专案工作小组,要去外地封闭调查,时间不确定,可能快也可能慢。哥哥不在的时候就辛苦你了,照顾好妈妈,照顾好自己。哥哥会不定时地往你的账户里打钱,没钱了就给哥发短信,哥不能接电话打电话,但是可以看短信。”堂妹从来不会怀疑宋文逸的话,居然让他用这么漏洞百出的谎言骗过去了,还让他安心工作不要挂念。

宋文逸又悄悄去医院看了一眼婶婶,老人没那么好骗,宋文逸不敢让她看到自己满脸一看就是被人打出来的伤。她正好在闭目休息,安安静静的,由于皮肤焦黄从远处看很像一尊蜡像。宋文逸的视线很快模糊了,他躲在病房门后对着那个女人无声地叫:“妈妈。”

从医院出来宋文逸坐上了去检察院的公交汽车,下了车转到检察院旁边的一个电线杆子上,城市里的每一根电线杆子都是环卫工人和贴小广告者的斗争舞台,贴一层,撕一层,撕一层,贴一层,时间久了电线杆像得了皮肤病。

其实这种小广告到处都有,但是宋文逸上班下班经常看见,只知道这里,专程跑过来。凑近了仔细的看,这一轮贴小广告的胜出了,上面新鲜的广告琳琅满目,根治牛皮癣的根治牛皮癣,**的**,招聘男公关的招聘男公关,宋文逸也很快找到了他想要的广告,拿出手机记下电话号码,那张小广告写着:长期高价收购肾源。

宋文逸手都在抖,好不容易才播出号码,给广告上的电话打了过去,却一直没有人接听,于是他又发了短信,这次倒是很快回复了:感谢联系,请速往XXX账户汇款5000元以安排身体检查。宋文逸愣了,怎么我卖肾不是你给我钱吗?

正准备再打过去就听身后一个冷冷的声音响起:“怎么着,宁愿卖肾也不卖身?”宋文逸脊背一阵发凉,这个声音他听过没几次,但恐怕这辈子都忘不了了。他第一反应是跑,但腿又像灌了铅。冷静了好几秒,缓缓转过身,尽量不让声音颤抖,看着赵迪说:“你还想怎么样。”对面手插裤兜倚在跑车上带个墨镜的可不就是赵迪么。

宋文逸的目光很复杂,仇恨、愤怒、害怕、戒备,但最多的是无奈。电影电视剧里,那些老实巴交的人一旦爆发了往往都会获得扭转乾坤的效果,比如低三下四追求很久都不搭理的女神被备胎一吼就从了什么的,现在才知道那真的都是故事里的事,现实生活中焉儿了吧唧的人最好的策略就是一直焉下去,不然就会被人暴打一顿还丢了工作。

宋文逸躺在病床上想了一晚上,把自己的小半辈子演电影似的过了一遍,他自然恨赵迪,但是他最责怪的就是自己。是自己大路不走往网里撞,自己把自己洗吧洗吧送到了赵迪的盘丝洞,要是自己当时忍一口气不出手也不会被单位开除,要是自己没有跑到人家地盘上去寻死觅活也不会被抓进派出所,要是自己没有去炒股也不会想死,要是自己没有借给周卓35万也不会去炒股。想到周卓宋文逸心口一疼。

不论如何,如今的果有早就埋下的因,这一环套一环的,说起来赵迪还真不是关键因素,要怪就怪自己点儿背,这劲儿寸的。

宋文逸花了很短的时间就说服自己接受了这超越平均水平的**的命运,因为他从来没有过好运,他已经习惯了臭狗屎一坨接一坨地扑面砸来。他当时一遍遍地对自己说,不就是肾吗,多一个本来就是白饶的,不用白不用,反正有的人什么也没干它还自己坏了呢,那不是浪费吗?结果心理建设做了一把,现在到好,卖肾都卖不出去。

别人连卖国这么有技术含量的活儿都能玩出花儿来,怎么到自己这里卖块儿身上的肉疙瘩都无门呢?脸上浮出一个苦笑,怂人怂命啊。

赵迪看宋文逸满脸的阴晴圆缺,一笑:“不怎么样啊,遇见个熟人打个招呼呗。”说着摘下墨镜上下打量了宋文逸几眼:“恢复的不错嘛,才几天就能下地满街乱跑了,我就喜欢你这么皮实的。就是脑子不好使,会算账吗?肾一共就俩,卖一个少一个,屁股可是可再生资源。”话到后来又是一副流里流气的口吻。

宋文逸大病未愈全身是伤,一夜没睡四处奔波,最后的一招卖肾又进展的如此不顺利,心理生理双重折磨下人都要虚脱了,本来还打起精神防备着赵迪再给他来一刀狠的,结果一听这公子哥儿又是要说这些无聊的话,根本都不想再搭理,错身就要走开。

赵迪上前一步拉住宋文逸的胳膊,一手抬起他下巴,完全一副流氓调戏良家妇女的标准姿势,表情却不复刚才的吊儿郎当,很严肃:“除了卖给我,你没别的路了。”

宋文逸拼命挣脱赵迪,可惜成效甚微,赵迪的两条结实健美的臂膀始终紧紧箍住他。这里虽然不是主路,可是人来人往的也不少群众,两个男人扭在一起自然少不了侧目,有的还是宋文逸的同事,哦,前同事。

宋文逸不停挣吧,赵迪深深地看了怀里满脸通红气喘吁吁的男人一会,终于放开他。

宋文逸跟被狗咬了似的跳出去老远,靠在电线杆子上喘了一会气,有气没力地对赵迪说:“你这么大的人物,何苦跟我过不去,我也没怎么你,你干嘛就这么不放过我?天台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有人,后来动手是我不对,可是你也没吃亏啊,现在我工作也没了,你还没消气吗?我现在给你正式道歉,你就原谅我了行吗?”说到后来都带了哭腔,要不是掐着大腿提醒自己不要哭不要哭,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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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就真的忍不住了。

赵迪面无表情地听宋文逸说完,走过来也不管宋文逸愿不愿意,从他兜里掏出手机,输入自己的电话号码:“考虑好了给我打电话,别让我等太久,我这人没耐心。”然后开上车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