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1 / 1)

宋文逸被周卓一搂脸更红了,猛地举起杯子就一口干了,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周卓说:“以后,你就是我的亲人。”周卓一笑说好啊。他不知道,亲人这两个字的分量,对没有朋友没有爱人的宋文逸来说意味着全部。

工作以后的宋文逸在离开了图书馆的遮挡后显得更加沉默平庸,人际交往异常笨拙,从来插不进同事的闲聊就算了,工作能力也落别人一截。别人一个案子俩小时就打完了,他至少得弄一个半天,弄得老承办人对他老大不满。这种国家机关挺势力的,老人儿看不惯你,新人就绝对不敢对你表示亲近,何况宋文逸也缺乏人格魅力,本来也没什么对他有兴趣的,这样一来除了周卓他在单位没什么朋友。他也不争取任何事情,按部就班地做好自己的工作,除了需要打杂跑腿的时候几乎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存在。别的书记员两年就提助检员了,他四年后才提,很多男同事干几年就嫌工资低跳槽了,他也不为所动,安于现状。

在旁人看来宋文逸这日子够没劲的,他自己却特别满意,因为他终于有朋友了。周卓的存在让他体会了从来没有体会过的同龄人的陪伴,对他来说就是一个发光源,让他汲取到源源不断的温暖。他看着周卓很快成为检察院的明星,不仅业务出类拔萃,文体也样样在行,什么演讲比赛乒乓球比赛拿一堆奖,他真心高兴。三年后周卓辞职回去帮手他爸爸的家族生意了,但是他们的友情继续着,时不常还是出来吃个饭聚一下。

第3章一晃五年又过去了,周卓已经全盘接手了他爸爸的生意成了个小老板,女朋友走马灯似的换,最近听说还泡上了三线的选秀小歌星。

宋文逸呢,工作了小十年才是个普通检察官,工资将将四千,给婶婶一千,给妹妹五百,存一千,基本生活费只剩下一千五,在这个国际大都市生存得艰辛。

好在尽管阳光工程后基层检察官工资下去了,但是国家机关基本福利还在,在论资排辈分上那遥不可及的房子之前,单位还有免费的职工宿舍可以住,不然宋文逸真的只能回去跟二十多岁的堂妹挤一个房间了。

宋文逸也过了三十了,长得还算过得去但也不是什么让人眼前一亮的天仙,加上家里这条件,他自己还不上怎么心,一直没有女朋友。

周卓每次见面都说他,让他会来点事儿,跟领导也套套关系,至少弄到起诉科,稍微有点实权。如果今年能分了房子,加上他堂妹明年毕业能参加工作了家里负担也轻了,或许就可以有个条件相当的姑娘愿意处对象了也说不定。

每次周卓这么说的时候宋文逸都微笑着听,他知道自己做不到,可是他喜欢周卓关心他的样子。

不过这次小聚周卓明显有心事,眉头紧锁,心不在焉的。“你有事?”宋文逸小心翼翼地问,一边用自带的湿纸巾仔细地擦拭周卓的餐具,擦完了又怕湿纸巾有化学残留,用清水给涮了一遍。

周卓这几年已经习惯了宋文逸诸如此类老母鸡护窝似的照顾,拿起人工消毒完毕的筷子夹了一颗花生米,随意说:“生意上的事,资金周转有点问题。”

周卓家在南方有个沙发厂,做好了在北京的渠道销售,最近一批沙发样子不符合市场审美,滞销导致资金迟迟回不了笼。他心情不好,也不想多说,说了宋文逸也帮不上什么,果然宋文逸听了就沉默了。

周卓又有一搭没一搭说了些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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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文逸突然打断他问:“你缺多少啊?”周卓想了想说:“已经凑了一些,现在缺口三四十万吧。”

宋文逸深呼吸一口好像下定了很大的决心,说:“我借给你。”

宋文逸叔叔的死亡赔偿金在给他婶婶看了病以后还剩下三十万出头,这些年的利息一加差不多有三十五万,正好堵上周卓家的缺口。宋文逸婶婶特别信任他,自己身体不好也顾不上,这存折一直宋文逸管着。宋文逸知道自己这么做对不起婶婶和妹妹,毕竟做生意有风险,钱出去了能不能回来就不一定了,搞不好就是把家底儿折进去了。这点钱他婶婶当初宁愿不治病他当年宁愿不上研究生也没舍得用呢。

可现在他顾不了了,这是周卓啊!

看到周卓接过存折时的表情,宋文逸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庆幸:还好当初没读研究生没花这钱,不然现在就帮不上周卓了。

能帮上周卓他说不出的激动,一是高兴能解决周卓的问题,二是可以报答周卓的恩情,还有些他自己也说不上的,能就此跟周卓并肩平齐的可能?那种感觉很微妙,是宋文逸从来无缘的顶天立地的爷们儿感。

周卓也挺激动,他对宋文逸的定位就是一个可以信任但绝对没用的朋友,没想到这次帮这么大的忙,那感觉就好像你点了一个盒饭,吃着吃着突然发现是满汉全席。虽然宋文逸从来不叫穷,他多少知道宋文逸家经济比较困难,负担重,这次是真的把命豁出来在帮忙了。

周卓紧紧地抱着宋文逸在他耳边真诚地说:”谢谢!”那磁性的声音通过空气撞击着宋文逸的鼓膜,可能把他的脑血管撞破了几根,血渗出来把脸蛋染成个大红布。

周卓当时是真心感谢宋文逸,是真心想着过了难关赶紧还钱,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他也是真不知道借来的钱投进去的第二天沙发厂的人就携款潜逃了。

通常来讲一条产业链上携款潜逃这种病是传染的,只要有一个人干了立马有人跟上,看谁反应慢接到最后一棒就自认倒霉。

宋文逸的反应不是一般的慢,借钱两周以后周卓就不联系了,宋文逸也不去主动联系他。他知道周卓要是周转过来了肯定就来还钱了,一直没联系说明生意还是有困难,有困难他肯定烦着呢,自己老打电话问东问西不是更惹他心烦么。

俩月以后实在憋不住了,比起担心钱,更担心人,又打了个电话,居然有个女的说机主停机了。宋文逸一愣,困难到手机费都交不起了!心疼的火急火燎地给充了一百块钱,一打还是那女的,宋文逸才明白过来这是主动停机了。他着急了,周卓肯定是生意又赔了被人追债才换了手机,也不知道人身安全能不能保证。唉,换了手机不告诉别人也得告诉我啊,谁都会催你债我难道还会催债吗?

宋文逸跑去周卓家,铁将军把门,敲了半天有个邻居开门说别敲了,这家人俩月没回来了。他一时心急如焚又不知道如何是好,半天才想起跟周卓去过他们家在清河家具城的店铺,赶紧跑去找人。到哪一看,别说人了,店都早就关门了。

望着贴着封条的沙发门店,宋文逸这才明白,周卓是不会再来找自己了。

那以后好长时间宋文逸整个人跟个木偶似的,整天都在神游太虚,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问他他也不说,只是红了眼圈,活脱脱一个年老色衰被人下堂的糟糠妻。工作也不停出错,某天处长面色铁青冲到宋文逸办公桌前,当着一屋子人把一份提审报告摔到他脸上,指着宋文逸鼻子骂:“宋文逸,你他妈的丢了魂啦?!提审报告写的什么鸡巴玩意儿?!”

宋文逸从来没见过处长说脏话,吓得呆呆地,其他同事也吓坏了,屋里鸦雀无声,就听处长咬牙切齿地大喘气。

宋文逸哆哆嗦嗦把自己写的提审报告翻来一看,错怪处长了,他真不是骂人。宋文逸做的提审记录里有一句话应该是「副总经理级吧」,被他给写成了「副总经理鸡巴」。肯定是输入法自动联想的,但是宋文逸失魂落魄,这么明显的错误都没有发现,直接把报告交上去了,害得处长今天在全院领导参加的审委会上出了大洋相。

“宋文逸,你也是工龄快十年的老承办人了,要干你他妈的给我好好干不干趁早滚蛋!当初怎么就把这么个废物点心招进来了!”处长狠狠骂了他一顿就走了,同事们沉默了一会又该干嘛干嘛了,居然没有一个人过来说一句安慰的话。

宋文逸勉强忍到下班,抓起包就跑出了办公室,直到跑到没人的地方才放声大哭出来。他不是被处长骂哭的,他是在恨自己都这样了,刚才没人来安慰他的时候他还在想念周卓,想如果周卓在他一定会。宋文逸抽了自己一个耳光,对着没人的空地声嘶力竭地喊:“他不要你了!连他也不要你了!你还想他干什么?!想他他也不会回来了!”

宋文逸这八年来不愿意琢磨也不愿意承认的事实现在不能再否认了:他喜欢周卓。

说不清那种感觉是什么时候开始,温水煮青蛙似的,发现的时候已经太晚了,离也离不开了。周卓已经不知不觉成为他的生活全部快乐的来源,主宰他的喜怒哀乐。哪天周卓跟他说了两句亲热的话他比发工资还高兴,如果周卓心情不好跟他掉了脸子,他也能好几天闷闷不乐。他对周卓的感情在友情和恩情的双重夹击下早就变质了。

那天宋文逸在家具城就那么一动不动地望着周家的门面,以罚站的姿势站到天黑才回家。

他不敢动弹,全身的器官都像拖到了地上,一挪就磨得出血一样疼。晚上回到宿舍宋文逸哭的都脱水了,怕声音太大吵到室友他咬着枕芯儿,枕套都咬破了。

他当然心疼钱,但真的把他的心碾成片片捣成渣渣的是周卓的不辞而别。

为什么这样?为什么?我可以跟你一起渡过难关,我也可以陪你一起浪迹天涯,为什么抛下我就这么走了一句话都不留?

第4章被难熬的感情折磨和沉重的罪恶感压的喘不过气的宋文逸这么胡喊一通倒是释放了不少。第二天再去上班的时候他强打精神,先去处长那里正式深刻检讨了自己的错误,获得了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宽大处理。

他也明白自己再痛不欲生也不能耽误工作了,毕竟这每个月的固定工资是他的救命稻草,叔叔一条命换来的钱被自己糟蹋了个干净,幸亏婶婶还不知道,不然非得急死。要赶紧趁着家里暂时不动这笔大钱把窟窿补上,要是丢了工作就更完了。

他这么一个蠢人,开源是不可能了,只能节流,硬是把每个月的生活费压缩到了五百,每个月能存两千,这么算着再有二十年就能把三十五万的窟窿补上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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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文逸头疼不已,每天都在绞尽脑汁地想着怎么能弄来钱,每次回家看望婶婶和妹妹都是一种折磨,坐立不安,短短一个多月就瘦了十斤。他婶婶还以为他是营养太差了,走的时候还给他带了一饭盒鸡腿,嘱咐他注意身体。妹妹也叫他不用给自己钱了,自己都上大学了可以勤工俭学。

宋文逸几乎每次都是逃出家门的,他实在没见面对对他完全信任的亲人,为了自己不可告人的龌蹉心思,他做了这么对不起她们的混账事。

宋文逸啊宋文逸,你真是个混蛋啊。

还没等到宋文逸想出弄钱的办法来呢,坏消息就先一步来了。立秋没多久婶婶的病突然就重了,本来老人就是精神不好干不了重活,但基本生活什么的都没问题,这一下子就瘦的不成人形,还死活不愿意去医院。被宋文逸兄妹拖去一检查,肝癌晚期。

医院现在也挺人性化,医生直接就说了,带回家吧,开点杜冷丁痛了就打一针。想吃点什么吃点什么,想喝点什么喝点什么,别在医院白造钱病人还受罪。

这话没当着婶婶面说,但一看侄子女儿哭成泪人了,婶婶就非常平静地说走,回家吧。

宋文逸又一次准备向命运低头了,叫了个出租把婶婶送回家。在车上宋文逸心里难过的都木了,紧紧地搂着婶婶硌人的肩膀。婶婶拉着他的手说好孩子,别难过,这些年把你耽误的够够的了,婶婶早就想下去找你叔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