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怀修的答案盘旋脑海,像结冰的电钻钉进薄弱心房,随便动一下便是脱皮削肉的疼。

陆言琛感觉自己正走在一条凌驾于悬崖的钢丝绳上,进退维谷,随时都能万劫不复。

秦玉卿的确是被陆振民所杀,陆怀修是替陆振民背锅的。

如果不考虑秦浅的话,陆言琛对陆振民手里经过多少人命并不特别在乎,顶多只有愤慨。

可是如今性质不同,陆振民杀了秦玉卿。

他所谓的生身父亲,杀害了他心爱之人的母亲。

秦浅的不幸,几乎全是陆家带给她的。

他有何颜面面对她?

陆言琛是淋雨过来医院的,棱角分明的脸庞被雨水冲刷得更为冷肃沉静。

陆振民接到电话,跟宋月秋连夜从珠江赶回香江。

形色匆匆出了电梯,陆振民一眼看见走廊上神情肃杀的陆言琛。

不知为何,陆振民的心里咯噔一声,他止步,竟然有些不敢走过去。

此时陆言琛周身的气压过于低沉,浑身气息冷冽如冰,犹如随时能炸裂头顶的闷雷。

廊道上的医护人员见状也纷纷噤声,恨不得绕开陆言琛走。

陆振民裹足不前,宋月秋同样好不到哪儿去。

兼之方曼贞的那个来电,宋月秋更是忌惮得要命。

倘若早知陆言琛也在,宋月秋肯定不来。

陆言琛闻声侧眸,看到陆振民两人,眉宇间的阴狠衬得眉弓越发凌厉森冷。

被这样宛若恶鬼般的眼神盯着,陆振民有点发怵,他心脏内壁狠狠地瑟缩一下。

陆言琛打量陆振民,忽然勾唇一笑,眼里冰寒砭骨的情绪冻结了凝重的空气。

他缓缓起身,不言不语朝陆振民闲庭信步地走过去,清亮沉稳的皮鞋声响彻寂静长廊。

陆振民不由得屏息,神经猛然被拽住抻直,他瞠目,眼睁睁看着气势凌人的陆言琛逼近。

宋月秋对上陆言琛深黑冷漠的眸子,一时胆战心惊,忍不住往墙壁那头靠了靠。

陆言琛好整以暇地端详陆振民,冷眼凝视着他,眸底的冷焰燃烧出猩红:“我有话和你说。”

“我们没什么好说的,陆氏已经被你毁了,我也被你逼到定居珠江,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可说的?”陆振民不屑冷哼,他着实没想到陆言琛会出现在这儿,眉头紧锁着越过他:“得饶人处且饶人,陆言琛,不管怎么样,我是你老子,就算你再不忿也得憋着!”

就是这句话瞬间点燃陆言琛压制的怒火以及杀意,他低低一笑,笑意不达眼底。

擦身而过的瞬间,陆振民的肩膀骤然被陆言琛单手扣住,骨骼几近碎裂。

陆振民疼得冷汗浸湿衣服,震惊回头:“陆言琛,你个不孝子到底有完没完?”

陆言琛讥讽地扯扯唇,直视着陆振民,笑容清寒,语气凉薄:“假货终究是假货,如果是那个人,不会这么不堪一击吧?”

“什么?”

陆振民下意识回话,等到领悟陆言琛的深意,他错愕地瞪大眸子,半晌都无法接茬。

脊背丝丝缕缕地包裹着寒气,陆振民不敢置信地迎视着陆言琛,有种五雷轰顶的惊惧。

宋月秋离得远,没听清,但陆言琛很快也给了她一记雷霆暴击:“穿上龙袍不像太子,你这招偷天换日玩了几十年,也该罢场了。”

宋月秋眸光颤悚,惊呼一声,软着身体跌坐椅子。

陆振民面如金纸的脸庞再度大变,鼻翼抽动,他大惊失色地看着陆言琛,心里的震撼仿佛浩劫席卷而过。

宋月秋的惊慌却和陆振民有所不同,她本能地瞥向陆言琛,希望从他脸上再找出点别的情绪。

陆振民的身份暴露没什么,陆言琛再心狠手辣也不可能真让陆振民销声匿迹,毕竟他有妻女需要顾忌。

可如果……陆言琛知晓自己的亲生父亲惨死陆振民手里,那该如何收场?

宋月秋的眼前阵阵晕眩,唇肉咬出血气,心几乎要跳出嗓子眼,伴随着强烈的呕吐感,面容瘆白似鬼。

陆言琛目不斜视地靠近陆振民,薄唇幽冷吐字:“你是要在这里聊还是跟我走?”

陆振民瞳孔急剧收缩,瞳光涣散霎那又重新凝聚,他面颊抽搐着盯视陆言琛,咬牙切齿:“你想怎么样?”

这也是陆言琛最苦恼的。

虽然他很想铲除陆振民以绝后患,但陆振民肯定留有后手,闹大了,秦浅怎么办?

陆言琛直到现在都没想出头绪怎样处理,但是有一点他很确定,他不能失去秦浅母女。

哪怕这需要更大的谎言来填补,他也在所不惜。

“我想要你的命,你愿意给吗?”陆言琛冷声嗤笑。

陆振民果然又震了震神情,他刚想破口大骂,陆言琛径自揪着他衣领大步走向安全通道。

宋月秋下意识抬步,紧跟着,余光冷不丁掠到朱苓的身影,她更是手足无措,只能又若无其事坐回去。

一路走过去,不少医护者都将眼光隐晦地落这对剑拔弩张的父子身上,齐齐悄然感慨豪门关系太乱了。

陆言琛凛然的气场比刀锋更寒锐,他拖着陆振民进安全通道,随手关上门,尔后把陆振民扔向墙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