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他而言,其实真不算什么。
毕竟他受过残酷的特训,不至于连女人都打不过。
起初,也是愤怒的,可打不下去,大概还有点舍不得。
后来则是甘之如饴,愿意陪她耍花枪。
别人家的老婆小绵羊一只,他的老婆也并非不懂柔情似水,甚至她还特别的有情趣,就是野蛮凶狠了些。
陆言琛偶尔觉得自己非常犯贱,但他就栽秦浅手里了。
放不下,忘不了,舍不掉,能怎么办?
胡思乱想着,葬礼趋近尾声,傅坤的遗体要送殡仪馆。
秦浅仍对陆言琛没好脸色,周身弥漫的气息透着冷寂,犹如无形间萦绕了一层薄薄的寒雾。
陆言琛若无其事地凑到她面前,俊脸温雅,黑如墨玉的双眸弥散着笑,低声道:“明天我陪你去阳明山拜祭。”
秦浅顿了顿,心知陆言琛是要陪她去给秦德咏父女上坟。
她也确实要去一趟,秦玉卿的生祭快到了。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秦浅斜乜陆言琛。
她本身姿容妩媚绝艳,那一眼斜斜扫射过来,越发的撩人心弦,陆言琛的魂魄都碎在她星波徜徉的眸里。
陆言琛顺势牵起秦浅的手,眸底的光亮若秋潭静寂,清晰倒影着秦浅的面容:“这是女婿该有的礼节。”
这四年,陆言琛清明中元以及两祭都会替秦浅去拜祭他们。
这也是他愿意始终逗留香江的原因之一。
秦浅轻嗤,不想看见陆言琛欠扁的脸,甩开他,交代安吉拉要听话,兀自进了后厅的洗手间。
“爹地,妈咪又不理你了哦,你快检讨自己!”
安吉拉哼哼,踩着小步子围绕陆言琛打转,鬼灵精怪地扮鬼脸,花苞头洒落两绺碎发,眉眼狡黠又灵动。
陆言琛故作懊恼地皱起眉峰,蹲下身瞥着安吉拉,将她的花苞头重新扎好,轻笑:“所以安吉拉帮帮爹地?”
安吉拉傲娇地抬起小脑袋,大眼睛泛着葡萄黑,又是一声娇蛮的嗯哼,鼓着腮帮子数落陆言琛:“老师说,男生和女生吵架,男生一定得自己道歉,那才有诚意,不能老找别人帮忙。”
陆言琛听着小天使的童言,心里仿佛无数柔软的羽毛在飘飞。
尚未搭腔,耳边冷不丁传来沈爵的谑笑。
“哎哟,威名远扬的陆老板还会给乖宝贝扎头发了?”
沈爵吊儿郎当走上前,看了眼气呼呼的安吉拉,笑容招摇地挥挥手:“安吉拉,我是沈叔叔。”
安吉拉纤长的睫毛缓慢翕动,歪头盯两眼沈爵,尔后瞅向陆言琛,陆言琛朝她点点头。
“沈叔叔好。”她仰着婴儿肥的小脸,眼瞳明亮如月。
沈爵也学着陆言琛的样子蹲着,伸手摸安吉拉的头顶,目光在她脸庞转了转,忽然敛去散漫的笑。
时过境迁,当初陆家小公主的百日宴轰动全城。
网友们都笃定安吉拉是香江最幸福的新生儿。
沈爵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安吉拉真人。
她双眼清澈得宛若能驱散黑暗照亮阴霾,令他自惭形秽,后来,小姑娘在珠宝店遭遇枪击案又同秦浅一起被掳走陷入了生死罗生门,他整颗心都被牵动着。
如今再见她安然无恙地依偎陆言琛怀里,沈爵垂下眼,玩世不恭的心也不由得装满浓浓的感激。
这么纯净可爱的小天使,应该得到所有人的珍视保护,远离一切罪恶。
见沈爵异常沉默,陆言琛拍了拍他的肩:“谢谢。”
沈爵失笑:“谢什么?我也没帮到你。”
“倒是你,”沈爵对陆言琛佩服得五体投地:“教堂那天,我没有幸目睹你的霸气风采,不过我都听别人说了,不愧是我们杀伐决断统领香江纨绔圈的琛哥,下手快狠准!秦浅不跟你还能跟谁?妥妥的。”
安吉拉眨巴眼,拉了拉陆言琛的袖口,展现自己好奇宝宝的属性:“爹地,什么是纨绔?”
“就是用来玩的裤子。”陆言琛寒凉地剜了眼沈爵,抱起安吉拉利落走人,缓声道:“我们去找你妈咪。”
沈爵哭笑不得,对着陆言琛挺拔的背影笑骂:“嘿,如今真是不折不扣的妻奴、女儿奴了,无情无义的家伙。”
*
一行人离开墓园,已是黄昏时分,又下了雨。
秦浅停步于山道,她穿黑色连衣裙,长发用网纱发结盘起,暮光中,清瞳宛若宝石流转着隽永慑人的光彩。
陆言琛让安吉拉先上车,自己默然撑起黑伞信步走到她身边,伞面尽数往她肩头倾斜,替她遮挡风雨。
顺着秦浅的视线望去,陆言琛看见一列列坚硬的墓碑伫立夕阳下,暗淡的灰色与周遭欣欣向荣的景致形成矛盾又融洽的视觉对比。
秦浅盯着那片残血夕光,幽深的水瞳犹如映射金芒的海洋,语调显得沉重而飒然:“我听过一句话,人活着,除了生死,无大事。”
任你王侯将相亦或是贩夫走卒,生前名扬四海或籍籍无名,死后都不过一抷轻若无物的黄土。
陆言琛凝眸不语。
失神片刻,深邃的视线又转回秦浅身上,清湛的眸子氤氲柔和涟漪,裹住她的手,唇线缓缓掀起:“你比我的生死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