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南川以为能打醒他,可这人一声不吭挨完打,看似正常地开启了生活,实际内里颓废得越加厉害。
陆言琛刚出院那一年,寡言阴沉得可怕,即便不言不语都能令人心惊胆战。
康敏因为多罪并罚被判锒铛入狱,不若当年的孟云兮,她得到的待遇还不错,没霸凌,也没受到任何苛待,陆言琛还走关系叫人让康敏远离尖锐物品。
一开始,沈爵以为陆言琛顾忌赵舒华对康敏手下留情,后来渐渐看出门道。
陆言琛想真正折磨一个人,只会让对方生不如死。
康家那两年土崩瓦解,当官的被双,经商的倾家荡产,初出茅庐的后辈也被“误入歧途”。
陆言琛的手段又阴又狠,毫无底线可言,几乎所有康家人都因他的仇恨而命运巨变。
康父七十多岁的人晚节不保,气死在了病床上,康母老泪纵横地去探监康敏。
没过几天,康敏自尽了。
咬舌,那是最痛苦的死法之一。
怪不得陆言琛会善待康敏那么久,康敏的归途他早就替她安排好。
支撑陆言琛捱到现在的,是找艾伦复仇还有不相信秦浅母女死讯的执念。
很多次,傅南川都想把秦浅的消息告诉陆言琛。
看见好兄弟如今这模样,他心里也不舒坦。
可是……
他去年才从傅坤口中得知秦浅的去向,然而秦浅失忆了,她根本不再记得陆言琛。
哪怕陆言琛见到她,遭受的打击只会更多,况且,秦浅好像有了新的归宿。
加上曾经在傅坤面前起誓,傅南川只能守口如瓶,暗地里还有意无意地阻挠陆言琛的情报网。
不过这事瞒不了太久,秦浅马上要重回香江。
届时,又是一场惊天动地的腥风血雨。
傅南川抑郁地捏了捏眉心,一抬眼,陆言琛把桌上一瓶没开盖的酒拿到了自己手边,启开以后,径直灌了一口,连酒杯都没用。
傅南川的喉结滚了滚,心绪升沉,移开眼,自己也将杯中残酒饮尽。
“你说秦浅到底在哪儿?”陆言琛修长的手指缓缓地揩去唇边的酒渍,单手撑在膝盖上,苍白的面容浸润光影,自言自语:“她老不现身,是对我的惩罚吗?”
“其实她要怎么惩罚我都无所谓,即便杀了我,我也毫无怨言,是我对不起她,是我把她弄丢了。”陆言琛疲倦地闭了闭眼,面上的痛苦比山洪更来势汹汹:“但我万万不能接受她用人间蒸发或者死亡来惩罚我,我这四年没睡过一个好觉。”
每次午夜梦回,他都会梦见秦浅,他们经历过的点点滴滴总是周而复始浮现他的梦境。
从小时候的记忆开始,直至他长大以后对她的种种折辱轻贱以及他们相爱的甜蜜。
每一帧画面,用了世上最锐利的刀子一笔一划地刻在他心头,那些血都倒流到眼眶中。
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真人不肯现身,却在梦里来回折磨着自己。
他经历过她,还能再爱上谁?
记得秦浅说过,他哪天对不起她,她会把给予他的双倍拿回去。
果真如此,往后余生没了她,他生不如死。
所以,陆言琛既渴望睡眠又抗拒睡眠。
他日夜盼望着见到秦浅,却又耐不住只能梦中相见的空虚。
陆言琛气若游丝的呓语犹如冰针扎在傅南川心口,胸腔酸疼得厉害,他涩然开口:“假若始终找不到呢?你要一直这么找下去?”
陆言琛静默不语,他再次靠回椅背,闭着眸,周身气息沉郁冰凉,脸上却闪过讳莫如深的晕光,整个人好似冰雪做成的雕像。
傅南川的手指不自觉扣紧高脚杯,眸中风起云涌,被渺茫的灯影笼成一团团雾霭。
他心跳莫名微窒,刚想给自己倒酒来掩饰那份不安,陆言琛凉薄的声线不疾不徐响起。
“如果秦浅活着,她必定在你们傅家的势力范围内,我很早就猜到这点了,包括你对我有所隐瞒,我也能察觉。”
陆言琛蓦然睁开眼帘,似笑非笑地瞥向傅南川,冰冷的俊颜毫无表情。
高浓度的酒精逐渐灼烧胃部,痛楚肆虐到了心脏。
他扶着额头,唇色浅淡到近乎透明:“我不怪你瞒着我,傅坤看我不顺眼很久了,他怪我没保护好秦浅又逼着你置身事外,我也能理解,是我自己造的孽,我受着。”
陆言琛忽而起身,颀长身躯透着鹰雅,遮蔽亮光,冷冽嗓音宛若海水倾覆天地。
“我会自己把秦浅找回来,天涯海角,无论她发生了什么事,我都一定会把她带回香江。”
448:孟雯萱的下场
月落如霜,辽阔的深蓝夜幕悬一勾残月,捎带着苏木气息的热带季风吹拂到陆言琛郁郁寡欢的面孔,他握着酒瓶沿小径缓步走上竹桥,黑眸晕染寂寂幽光,眉宇间的阴翳如重重山影。
兴奋的狼嚎不绝于耳,他徐徐停步,身姿清寂地靠着栏杆,清远目光投射到脚下的河面。
河水格外清澈澄亮,宛若闪烁着星辰的银河围绕竹桥,幽微的月辉轻盈浮沉于粼粼水波,像一颗颗细碎的钻石跃动其中,光芒曜目,如同记忆深处那个人的眼睛。
暗香疏影,猝不及防击中心脏最柔软的地方,本就溃散的思绪飘离得更远。
陆言琛的眸光循着那阵熟悉的香味瞥过去,竹桥边生长着一簇很小的野玫瑰。
红玫瑰带着刺,花骨朵稚嫩,沐浴着月华安静地盛放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