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雯萱六神无主,她沉浸在心脏猝不及防受到的猛烈冲击中,根本无暇思考秦浅诡异的称呼。
这是秦浅第二次对她说别来无恙这四个字,第一次倨傲轻慢。
这次却蕴着浓烈到她不能忽视的杀意。
秦浅要杀了她!
孟雯萱的眼眶盈动着泪水,紧张到舌头都打了结:“阿、阿瓷……”
秦浅又笑了,笑容张扬明艳,似乎刚刚那个满脸杀气的女人根本不存在。
她挑眉,纤细手指夹着的香烟薄雾婆娑,散漫地放下一只腿,脚尖将地上那份牛皮纸袋踢到孟雯萱身前。
“你自己拆开看看吧,这是我八年前拿你和孟云兮的头发去做的亲子鉴定,你自己看下结果。”
孟雯萱神情一凝,颤颤垂眼,借着幽微的灯光看清了纸袋的封面泛着黄,显见已有很多年了。
亲子鉴定?
孟雯萱的眸光急剧晃动,她本就紊乱的心跳更加慌得不成频率,盯着纸袋的眼神像是洪水猛兽,总觉得只要一打开,肯定会有另一件可怕的事情等着她,将她劈得连骨头都燃成灰烬!
秦浅歪靠着座椅,斜睨面如土色的孟雯萱,很满意她震骇无措的表情,轻笑,笑音清澈明朗:“小表姨,老话说得好,落叶归根,其实人也是这样,总不能糊里糊涂来人世走一遭,连自己的亲生父母都认错,那你活着还有何意义?”
又是一记毫不留情的重击锤在孟雯萱寒气四溢的胸腔。
她狠狠一愣,全身血液逆行,终于后知后觉地冲秦浅尖叫:“你叫我什么?你刚才叫我什么?”
秦浅姿彩绝盛,纤指拉高帽檐,眼眸熠熠生辉,一本正经地替孟雯萱解答疑惑:“咱两是有血缘关系,不过并非你认为的那样,按照辈分,你是我的小表姨,我妈的表妹。”
孟雯萱呆若木鸡,她压根不懂秦浅的意思,想弯身捡起纸袋又不敢,惊恐到仿佛自己见了鬼。
秦浅懒懒支着螓首,目光沉静,唇边勾起一抹妖媚的笑,光彩照人的模样甚至能令荒凉工厂骤然生辉,温柔款语:“算了,咱们毕竟一起长大,我也不忍心你太受刺激,我就直言告诉你吧,你是黎绍峰的私生女不假,不过你的真实身份要更卑贱腌臜,佣人之女其实是抬举你。”
“秦晚笙是你的生身母亲。”
422:我求你别说了!
今夜月色皎洁,星光烁烁。
然而,空旷的工厂内却倏然刮起阴风阵阵,紧跟着,雷声轰鸣,一场飓风雪暴直击人心!
孟雯萱脸上最后一丝血色猝然消退,面庞白得比鬼还不如,浑身的鲜血在血管乱窜,直冲向胀痛的太阳穴,她眼球似乎被冰给冻住了,一张脸青白交加,嘴唇咬得发紫,眼神空洞骇人。
秦晚笙这个陌生的名字乍然落地,孟雯萱实际上很迷茫,她不认识这人。
可毕竟在秦家长大,她也见过秦家的全家福,若是拼命搜索久远的记忆,她隐约有点印象。
秦浅面容平静,欣赏着孟雯萱如遭雷击的样子,优美的鹅颈微微扬起,似笑非笑:“真悲哀,连自己的亲妈都不记得,秦晚笙那可是香江的传奇人物,也是我们秦家……哦不对,我已经把她迁出秦氏祠堂,她如今是个孤魂野鬼,无依无靠,等着你这个宝贝独女清明中元给她烧奠仪。虽然我把她的坟给刨了,但是,她确确实实流着秦家人的血。”
孟雯萱一动不动站着,原本娇柔的身躯比木石还僵硬。
须臾,她呆滞地转转眼球,猛然弯身去捡那封牛皮袋,青紫的嘴唇抖动着,粗暴地扯开纸袋,迫不及待将里面薄薄的纸张扯出来。
冷白的灯影投射到状若癫狂的孟雯萱身上,她整个人只有那对沉黑的瞳孔异常醒目。
秦浅掏出手机看了眼屏幕,炼钢厂白天有流浪汉过来捡废品,她还有充足的时间补刀。
孟雯萱太慌张了,几张纸页拿到手里居然连正反都分不清,眼底猩红一片,头发蓬乱。
“刚才说到哪儿了?”秦浅抬脚碾灭烟蒂,拧开矿泉水盖慢条斯理喝了一口水,故作苦恼地思忖两秒,恍然大悟:“你好像对秦晚笙真不熟,那我就详细地介绍介绍她,做女儿的哪里能不了解妈?好歹我们也是同根生。”
在秦浅声情并茂的讲述中,秦晚笙放纵不堪的一生展现在孟雯萱的眼前,她音色柔缓,字里行间的描述却穷尽鄙薄,神情更是散发着美艳动人的恶毒,时不时嘲弄地发出笑声。
清脆悦耳的谑笑宛若无孔不入的蚂蟥,疯狂地吸食着孟雯萱的神智。
与此同时,亲子鉴定的评判也像一把尖刀猛插在她活血寥寥的心脏,把她的血肉剜得一点也不剩!
“别说了!别说了!”孟雯萱崩溃地抱住脑袋捂紧耳朵,哭着嘶喊:“我求你别说了!啊!”
那样一个水性杨花人尽可夫又道德败坏的荡妇,怎么会是她的生母?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这就受不了了?你从小到大都非常迫切地渴望撕掉佣人之女的标签,一心麻雀变凤凰,其实孟君是秦晚笙的佣人,没她接盘你这个父母形同虚设的野种,你只怕早就被秦晚笙掐死了。”
秦浅笑意加深,黑瞳宛若泡在凛寒的冰雪里,柔声轻问:“你说你贱不贱?脏不脏?就你这样低贱的身份,竟然还妄想嫁给陆言琛做陆家少夫人甚至瓜分秦氏?谁给你的资本?跟我抢,跟我斗,你也不自己撒泡尿当镜子照照,你配吗?我要是你,一头撞死得了,争取下辈子选对好父母清清白白做人。”
“贱货,你给我住嘴!”
孟雯萱凄厉嘶喊着扑向言笑晏晏的秦浅,曾经清澈的双眼此时满是慑人血红,多年积怨如同爆破的气球在胸膛炸裂,陆言琛与秦浅的脸在她脑中交替闪现,将心底蓄累的怨毒一股脑儿爆发出来:“你是不是什么都告诉阿琛了?你就非得毁了我才甘心吗?我到底哪里不如你?为什么他们永远都只重视你,你不过就是比我会投胎而已,没有秦家,你又是个什么东西?”
秦浅泰然自若,直到孟雯萱揪住她的肩膀,她狠戾一笑,扣住孟雯萱的手腕将她反剪着摁向墙壁,左手准确无误地锁住她的咽喉,锋利的指甲深陷进她柔嫩肌肤,幽幽启唇:“七年前,是谁指使你把陆言琛带去仓库的?”
孟雯萱吃痛挣扎:“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你真想知法犯法吗?你放开我!你疯了?”
秦浅低笑,用自己的长腿压住她腰,拧着她手臂将她猛力往墙上一撞!
孟雯萱失声惊叫,半边面颊趋近麻木,剧痛尚未消散,她的头发骤被秦浅拽住,紧跟着带起脑袋再度力道狠烈地掼向墙面,女人幽冷的声音夹杂着几不可见的颤音:“你对陆言琛究竟做过什么?真想我毁尸灭迹吗?这座炼钢厂的高炉还能烧,你要不要试试?”
“我什么都没做过,你不要诬陷我!我救过阿琛,他不会眼睁睁看着你伤害我,啊!”又是声骨骼砸上灰墙的巨响,孟雯萱的肩胛骨几乎碎了。
秦浅将孟雯萱破布一样扔到自己坐过的椅子,缓步逼近侧脸血流如注的她,冷声道:“救命之恩?如果他获知了其中的肮脏真相,晓得你对他做过那样恶心的事情,他还会当你恩人吗?”
许是人的极限被激发到极致,孟雯萱脑内灵光跃现,突然不那么怕了,她敏锐地从秦浅的话语里捕捉到隐晦信息,她笑,笑得畅快:“那你尽管据实相告!告诉他曾经险些被……”
终究是深爱过的,饶是被秦浅激怒羞辱至此,孟雯萱也不太能忍心说完这句话,只是阴恻恻地笑:“阿琛的性格清高孤傲,万一他发现真相,哪怕那帮人未遂,你说他怎么受得了?”
孟雯萱挑起眼梢,乌睫染血:“你多爱他啊?不如就当自己继续失忆,我会走得远远的,再也不来破坏你们,阿琛现在爱你爱得要发疯,你不能打击他,我们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