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言琛到酒店刚好凌晨四点,他单手搭在胸前随手解开了墨色的西装扔到沙发。

挂钟恰巧在这一刻响起了报时声。

他抬眸瞥一眼,浓密的睫毛还沾着雨珠,睫影轻闪,瞬间柔和了整张脸冷峻的轮廓。

当分钟又静寂无声地走过一圈以后,陆言琛的耳畔似乎回响着某道轻柔且带着霸道的女声,他轻笑,从裤袋里翻出了手机。

解除飞行模式,他修长的指腹划过屏幕点出唯一的快捷键。

按照时差,香江那边此刻应该是临近中午。

手机没被第一时间接通,陆言琛垂眸看了眼腕表,耐心等待。

过了几秒钟,女人清越的声线隔着太平洋柔柔地传到耳朵里:“是不是刚下飞机就打电话给我了?真听话,一路还顺利吗?”

陆言琛的心被她婉曼的嗓音熨帖得酥麻发烫,深邃的眸色粲然如辉:“很顺利,你呢?”

“我在铜官镇,奶奶要我来代替你祭祖,本来是陆存礼负责祭祀,族里不同意,我就只好挺身而出。”秦浅笑着揶揄陆言琛:“为此,我连给爷爷他们上坟都没去,你要怎么补偿我?”

陆言琛淡笑,俊逸的薄唇在水晶灯下挑起魅惑弧度,不假思索:“我帮你洗澡,嗯?”

他在飞机上其实没怎么睡,声线有点沙哑,那个撩人的尾音宛若飘渺的烟雾渗透秦浅心底。

秦浅不由得停步,倚着朱红色的廊柱,卷翘的睫毛簌簌乱颤,音色却依旧镇定自若:“搓背?”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整个人都是你的,任你为所欲为。”陆言琛慵懒地靠在沙发上,英俊的五官被镀上耀眼的光影,显得眼中的神采越发温柔:“你说我这么补偿,好不好?”

秦浅弯起嘴角,心里面甜丝丝的,又佯装不满地嗔怪:“偷换概念,你本就是我的人,我让你做什么,你不得照办?等我想好再告诉你。”

陆言琛想象着秦浅此时的表情,低笑,清凉的凤眸泛起密密层层的涟漪,眸光潋滟迷离:“嗯。”

简短的单音节,语调却融合了令人身不由己沉浸的宠溺。

“绵绵还好吗?”

“好的不得了,吃了睡睡了吃,比小猪还壮实。”秦浅忍俊不禁,笑语盈盈:“绵绵特别想你,你是不知道,你昨天刚走,她晚上就在卧室到处找你,可有意思了。”

陆言琛唇边的笑弧越来越深刻,他也很想她们,才刚分开两天就特别想。

曾经自诩无挂碍的人,如今却如同一只飘荡高空的风筝,那根线就握在秦浅手里。

无论他去哪里,只要她拉一拉,他就会回到她身边。

“哦?绵绵找不见我,肯定不开心了。”陆言琛长腿交叠,目光闪烁,微微眯起眼眸,狭长眼尾勾勒一丝危险的意味,他漫不经心地笑:“你是怎么哄她玩的?”

“你猜?”秦浅嫣然一笑,亚麻色的卷发被微风扫过,顽皮地拂过她肩膀。

她扬起脸,阳光亲吻她的面孔,明眸采着灿灿光芒,侧颜弧线秀丽,美得惊心动魄。

“陆总又在套话吗?我可不会随便上你的当。”

陆言琛轻声哼笑,勾着嘴角,笃定道:“我还不了解你?你肯定让那只狗进卧室了。”

绵绵格外喜欢小八,陆言琛有洁癖也怕绵绵受伤,每次都有意阻挠绵绵亲近它。

秦浅不置可否,看着远处的君生客栈,面颊晕开璀璨的笑靥:“别冤枉我,不信自己回去看。”

“你的肠子九曲十八弯,我懒得跟你计较。”陆言琛一语双关地说了这话,眸中情绪未明,口吻仍是温和的:“铜官镇有很多不错的景点,你无聊就去逛逛。”

“我在君生客栈这里,名字还挺古风的,游客也很多,你来过吗?”秦浅近前走了两步,注视着眼前江南风格的两层小楼,不自觉轻语:“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她是有感而发,语气略微低迷,听得那端的陆言琛眉峰微蹙,心里莫名不太舒服。

“别在那里伤春悲秋了,就普通的客栈而已,你去别的地方转转。”

秦浅再次驻足,左右望望,两侧都修建着古朴的青石板路,五颜六色的雨伞悬在半空。

“陆言琛,等你回国再来陪我玩一次铜官镇,没有你在,我觉得再美的风景都没意思。”

猝不及防的甜言蜜语,犹如蘸了糖的气泡跳动在心头,每一次轻轻触碰都能引发悸动。

陆言琛轻浅一笑,垂眸,素来冷寂的眼眸泅染开触目惊心的温存:“我答应你。”

掷地有声的四个字,同时刻印在两个人心口。

此时的陆言琛并没想到,他的承诺最终还是落空了。

来年的君生客栈。

灯笼高悬,彩伞旋转,青石板路人来人往,商贩高亢的吆喝声贯穿长巷。

旧景,旧物,唯独没了那个昔年亭亭玉立的倩影,也不会再有那张使世间生姿的脸。

他孤零零地立定在人海,那些同一空间的喧嚣却把他的心撕成一片又一片。

碎片落地的声响,很安静,静到他眼底再也激不起丝毫波澜。

门口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陆言琛循声撩眼,徐睿领了一个外国男人进门。

他抬手示意徐睿先别开口,温声对秦浅说:“我这里还有事处理,晚点再给你电话。”

秦浅很爽朗地笑笑:“你也别太忙,早点休息。”

挂断电话,陆言琛眼中的缱绻宛若退潮的海波迅速散去,只剩下沉静冷冽的阒黑。

徐睿出声介绍:“这是杰克,您要找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