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够了够了,闭嘴!”艾薇冲过去堵住他的嘴,“不许让别人知道我是女的,听见没有!而且我也不需要你负什么责!你就当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看到!!”
该死该死!怎么会让这么个小孩看到了自己的身体的……该死该死!艾薇郁闷地想着,眼眶不禁泛红了起来。弦哥哥,艾薇真是倒霉啊!本来这个身体,只想给一个人看的。结果……
看着艾薇不爽的表情,布卡有些欲言又止,只好把头低下来,死死地盯着车子的地板,艾薇则是看着两边的民宿,一动不动。马车一颠一颠地前进着,车子里的静默就好像要把两人的姿势永远固定。这或许是他们在一起的时候说话最少的一段时间吧……皇宫,太远了。
又过了不知多少时候,远远地,看到了皇宫的大门。艾微轻轻呼了口气,看向那辉煌的宫殿。突然此时,红发的少年好像下了很大很大的决心似地抬起头,坚定地看着艾薇,一字一句地说,“艾微,布卡会保护你的。……不管发生什么。”
什么?艾薇抬起头,望进了少年碧绿的眼眸里,这是她第一次认真看布卡的脸吧,那双如绿宝石一般的眸子,原来是如此的清澈,就像是一汪见底的泉水,竟然不带有一丝杂质。那一刹,她突然被这种真诚打动了,思绪一下子哽咽进了喉里,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马车,载着各怀心思的两人,进入了皇宫。
夜晚的底比斯皇宫,一如既往地灯火通明,映得这座如同黄金堆砌起的宫殿,更加地辉煌耀眼。今天是法老登基的第七十日,拉美西斯邀请底比斯的重臣、祭司以及皇亲聚集一厅,共庆此日。平日豪华却空旷得几乎有些冷清的大厅,如今充斥着整个底比斯最位高权重的人们,这些带着喜悦表情的达官贵人,无一不在侃侃地谈论着新法老登基以来不到十日就遭遇的幕莱村之战。各人有各自的看法,但是拉美西斯此战所展现的战术以及政治思想,让人们不禁津津乐道,话题持续数日不绝。甚至军队里的一些高级将领,在教育自己的孩子的时候,也会这样说,“幕莱村之战的例子,你要记住啊!你以后领兵打仗可以以这次为范本。”
拉美西斯对大局的掌握,后路的安排,以少胜多的战场指挥以及战后的处理,使得他在众臣中的声望,更加稳固了。众臣愉悦地赞赏并等待着这位年轻法老的到来,大厅里洋溢着快乐与和谐的气氛。
艾薇在踏入这大厅的一刹那,却骤然感到一丝非常冰冷的视线把她攫住。那一刻,就好像有一条带有致命剧毒的眼镜蛇缠绕在自己身上,血液立刻凉了起来。她感到一丝莫名的恐惧,身体猛地激灵了一下。她抬起头来,环顾四周,但是没有捕捉到任何奇怪的信息。人们全都带着喜悦,互相交谈着。身旁的布卡发觉了她略带惊恐和不安的神色,靠过来轻轻地问,“怎么了?”
艾薇又看了看周围的人,确实什么都没有,或许她太神经质了吧。她缓缓地摇摇头,刚想开口回答布卡,不远处就响起了卫兵的声音:“皇妃,马特洁妮浩茹,到”
那一刹,一种闪电般的东西,锐利地穿过了艾薇的身体,让她几乎动弹不得。
熟悉的名字,难忘的名字。
即使那张异国的面孔,已经随着岁月的流逝而渐渐地从记忆中褪色,这位赫梯国第十七公主的名字,却就好像一道刻痕一样,划在艾薇的心上,无论经过多长时间,也无法将其抹去。
闭上眼睛,仿佛还能听到数月前,比非图的那一句“马特浩倪洁茹,赫梯国第十七公主,从今以后你便是我的偏妃,如果你做出对我埃及不敬的事情,我定让你万劫不复”。这句话……为什么不能忘记……艾薇用力地摇着头。不要,她不要想起来,也不需要想起来!
但这心中的沮丧又该如何说明呢……
艾薇缓缓地转过头,和厅里的大臣们一起望向门口,翘首等待拉美西斯的第一个偏妃。
马特浩倪洁茹走进了大厅。众人发出了一阵轻微的感叹,多么……美丽的女子。那乌黑的长发被精致地盘在了头上,与黄金的发饰巧妙地呼应着;那白皙细嫩的皮肤,就好像由陶瓷制成,不带一丝瑕疵;那沉静的双眼,就好像最亮最美的黑耀石,在长长的睫毛之下,隐隐发光。她就像一个完美得令人窒息的娃娃,没有生气地、机械地走到大厅前面的位置,慢慢地坐下。
很快,人们的惊叹就转为了丝丝议论,但是这议论却不是围绕在马特浩倪洁茹的脱俗容貌之上。
“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见到马特浩倪洁茹皇妃了吧?”
“一直在冷宫里不是吗?本来就是政治婚姻来的。”
“好像法老也确实不喜欢她。”
“还记得五年前她那副趾高气昂的样子,现在可真是沉静了许多……”
“哎,多美丽也架不住失宠啊……其实她也满可怜的。”
艾薇看着她那张精致的几乎不真实的脸。心中竟升起了一丝怜悯。她还记得马特浩倪洁茹,那个活生生地,反驳塞梯一世的敌国公主。而如今,那分令人惊讶的活力,就好像从指缝间流走了,那苍白的面孔上,带有的是一种空洞的美。如果用礼塔赫的理论,应该是说“从她的眼睛里,看不到灵魂了”吧……
“晕,这不是偷窃吗……”
“滚滚!”布卡恼怒地叫着,“我只是怕有意外,如果什么都没有,我就把这个偷偷还给她了!结果,你也看见了。”
艾薇笑着,拿布卡开心不论什么时候都是那样的有趣。她从他手中取过粘土板,仔细地看着。虽然她的考古学知识异常贫乏,但是她知道,埃及人的书简多半是莎草纸书,而赫梯人使用的则是粘土板。
从目前得到的信息看,皇宫中应该是有自己人勾结窜通,想要做一些对法老不利的事情。所谓的叛乱计划应该指的是前段日子在孟斐斯和吉萨上演的调虎离山之计,但是那一次应该仅仅是希与利比亚人之间的交易,为什么会有个赫梯粘土板在中间插一脚呢?莫非事情要比想象的更复杂。
不、等等,那个仕女为什么如此轻易地就把这么重要的粘土板给弄丢了,最后居然会落到布卡这样一个小角色的手里。不管是什么国家,什么朝代,想要对当权王者不利,肯定是灭顶重罪。敢于策划这样的行为,必然是有了万全周密的准备,但是居然会在消息传递上如此疏忽……?
艾薇死死地盯着粘土板,想要把脑海中的思绪理清。咦?她骤然发现粘土板的一角有一个非常细小的图样,很特别,那是一枚精致的荷花纹章。
“喂喂、布卡,你认识这种纹章吗?”艾薇把粘土板递过去,用手指着那个细小的荷花,如果不是仔细看,跟本就看不到那个图样。
布卡把鼻子凑到纹章前,仔细地看着。“这是……好眼熟啊……以前好像听谁给我讲过……”
“到底知道不知道啊?”艾薇故意揶揄他一下。
“别催别催!”布卡皱着眉毛,仔细地看着,这个勇猛少年的脑门上因为焦急渗出了微微的汗珠,“这是……嗯、精细的荷花……”
艾薇在一边看着,心中也在不停地思考:荷花、是埃及人最喜欢的花朵,粘土板、是赫梯文书的象征,这真是奇怪的组合……
“对了!这么精细的刻印,肯定是位高权重者的私印。”布卡大声地叫了起来。“可以用这样精细的荷花图样的人,地位肯定不低!”布卡虽然欣喜,但其实也没想出什么具体的名堂来。
私印……顾名思义,应该是代表自己身份的密印吧?艾薇自己猜测着。是为了有效辨别自己身份而使用的印记。可疑、更可疑了,既然是一封不希望别人发现的密信,为什么还大张旗鼓地印上纹章呢?但是……这样精细的刻纹,恐怕也的确不可能是一般市井小民的所有物。看来事情真是很复杂。
哎,脑子越来越混乱了。
艾薇用力地晃了晃头,想不清楚,先不要想了。线索总是会随着对宫中人事的了解加深而变得越来越多的。当务之急是要把自己置于暗处,不要帮比非图不成,反而把自己的命赔进去。
“布卡,你从她身上偷了粘土板回来的事,有没有被别人看到或者注意到呢?”
“都说了!这不算偷!”布卡几分恼怒地反驳,好歹是西塔特村长的儿子,未来的法老禁卫军中的一员,拜托她行行好,给点面子他行不。这次他也算立下了大功呢。
“是是、不算,有没有人?”但是艾薇就好像敷衍似的说了那么几句,重点完全不放在他立下的大功上。
“你!你你、气死我了!”布卡略带怒气地说,“算了,我想应该是没有人看到的,毕竟我是专业的,你这种连沙丘都走不顺的人,当然不能和我相提并论了。”
“是吗?那就好……”至少布卡和自己短时间内都是安全的。那么接下来,她会比较担心的就是……比非图的事了。
叩叩。
突然房子的木门被人轻轻地敲响。艾薇将粘土板快速地藏到自己的衣服之下,和布卡警觉地抬起头来。
“……来者何人?”布卡慎重地问。
回答的却是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听起来,应该是个普通的仕女。“艾、艾微大人,法老派使者送书信来……想请您、还有那个,布卡先生一起参加三天后的庆典。”
艾薇眼珠一转,好机会。法老的庆典,理论上某级别以上的达官贵人应该都会参加,正好可以认识一圈找找线索。她看了一眼布卡,点点头。布卡就喊话回去:“知道了,艾微大人和我都会去参加的。”
正文 第二十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