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被冷在这里两个多小时,对面这个年轻人的声音里依旧没有任何不满和焦躁,反而平稳得没有丝毫起伏。
这么想着,郝进脸上的笑容仿佛更真切了些,他握住对方的手, 上下晃动了几下,嘴里说道:
“黎三公子, 昨晚案情有些进展, 今天让您过来是想和您跟进一下目前的情况,再有就是……有些疑问想要向您请教。”
黎曜点点头, 客气道:
“郝书记言重了,事情是在我们黎家的场子里发生的,只要您需要,我们一定全力配合警方的工作。”
郝进盯着他的眼睛,顿了一秒,开口道:
“人找到了。”
黎曜挑了挑眉,似乎有些意外,道:
“是吗?”
郝进当然也知道对方此刻脸上的意外多多少少有些演的成分,他也没卖关子,直接道:
“我们昨晚在一个废弃的码头仓库里发现了阿Ken的踪迹,他很警觉,我们警方一靠近,他就开车逃跑了,后来在逃跑过程中发生撞车事故受了伤,被我们当场捕获。我们昨天在医院的病房里连夜审问了他,但是他似乎并不知道秦凯的下落。”
黎曜安静地听着,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吃惊和疑惑,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郝进的目光沉了沉,他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向黎曜比了一个手势,继续说了下去:
“这和我们之前的推测有些出入。按照那天龙腾赌场安保负责人常华森的说法,当时他去外面处理事情,病房里只有阿Ken和秦凯两个人,如果秦凯的失踪和阿Ken没有关系,那阿Ken为什么要逃跑?那晚打人的是赌场里另一个叠码仔阿杰,阿Ken只是把秦凯带进了赌场,后来甚至还帮忙送秦凯进了医院。按理说阿Ken在这次事件中不用负主要责任,他应该不用这么害怕,昨晚他不要命地驾车逃跑,实在有些说不通……”
黎曜也顺势坐了下来,想了想,开口道:
“除非当时在医院里发生了什么,才让他不得不选择逃跑。”
郝进的手指在膝盖上轻轻地敲击着,点点头,道:
“所以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搞清楚那晚在医院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也就是说,我们要找到事发当晚医院里的监控录像。“
黎曜摇摇头,道:
“事发后不论是我们龙腾赌场还是澳城警方那边都和医院方沟通过,可医院那边说那晚的监控被损坏了,没有办法提供。”
“很巧合是吗?”
郝进转头看着黎曜,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古怪。
“还有一件更巧合的事情,黎三公子想听吗?”
黎曜没有说话。
郝进不疾不徐地开口道:
“那家医院是由澳城的白家全权控股。”
他盯着黎曜的眼睛,脸上的神情猛然锐利起来:
“黎三公子猜猜阿Ken在来龙腾赌场之前是混哪里的?”
黎曜淡淡一笑,表情自然地接过话:
“他在白家的赌场里待过五年。”
闻言,郝进愣了一下,他盯着黎曜,脸上那锐利的神情慢慢退去,最后竟然露出了一丝笑意:
“黎三公子是个敞亮人,这样看来我就可以放心了。”
他的手指在膝盖上不紧不慢地敲了几下,又意味深长道:
“我们大陆这边并不想搅这浑水,黎三公子今天要是愿意给我一个面子,就给我们指明个方向,如果小凯人没事,我保证可以让这件事有个体面的结果。”
黎曜笑了笑,沉默了几秒,慢悠悠道:
“事已至此,郝书记别无选择,只能一步一步地继续查下去。晚辈也十分期待最后的真相。”
郝进挑了挑眉,冷笑了一声,语气里带上了几分怒意:
“黎三公子就这么自信?须知玩火者易自焚。”
他身居高位久了,平时和颜悦色与人交谈时已经隐隐有威压,更别说此刻疾言厉色的模样了。
可黎曜并未畏惧这怒火,甚至还浅浅勾了勾嘴角,淡然道:
“郝书记,我是一个商人,商人信奉的是‘富贵险中求’。越是有风险,越是有利可图。”
说到这t里,他顿了一下,转过头目光平静地盯着郝进的双眼,语气转而变得郑重,一字一句道:
“可晚辈一直也信奉另一个原则分利与人,则人我共兴。有时候趟浑水也不见得是一件坏事,往往只有等到水浑了……才能捞到真金。”
郝进看着黎曜的眼睛沉默不语,似乎还在猜测他话语里的真义。
突然,安静的休息室内响起了两声极细微的震动声。
黎曜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低头扫了一眼,眼底浮现出一股淡淡的笑意。
他的手指在屏幕上轻点了几下,随即收了脸上的严肃表情,又露出了那副人畜无害的笑容,起身告别道:
“郝书记,时间也不早了,家里有点事情,我该回去了。”
郝进回过神来,他仰头看着黎曜,轻轻地点了点头。
休息室里的灯光落在面前那个年轻人的身上,给他高大的背影镀上了一层森冷的银色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