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眉眼舒展开来,emo了很久的心情仿佛阴转晴,她捂住了脸发出幸福的嘟囔,“哎呀弗雷德里希这个家伙,关心我就直说嘛,害我今天平白难过,还喝了那么多的酒。”
费多尔问她:“今天的酒是为了他而喝?”
安娜反倒有点不好意思,“我以为我们的恋情结束了,酒精能让人暂时忘掉这些。”
他斟酌片刻,试探着询问:“我以为,你对他的感情,并非刻骨铭心,他似乎只是你生活中很小的一部分,弗雷德里希也有此感受。因为他的离开而伤心至此,这似乎与你的风格不太相符。”
人就是这么贱,失去了才懂得珍惜,安娜撑着脑袋,郁闷地叹了口气,“只有上帝知道人为什么会如此矛盾吧,他在身边的时候并不觉得很重要,他离开了才会觉得难以割舍。费多尔先生,你会很想他吗?我发现我很想他,非常非常想。”
她在感情的事情上坦诚得如同清澈的泉水,向来不隐藏自己内心的真实感受,无论这种感受是否让人接受。
提起远在天边的弗雷德里希时,她的眼睛亮晶晶的,犹如蕴藏着一条星河,“费多尔先生,如果你有喜欢的人,就会理解为什么想念,又为什么借酒消愁。希望我能尽快习惯没有他的生活吧。”
把她送回了家,费多尔又回到了临时居所。
他把车停靠在路边,独自在车子里坐了很久。
车上放着一盒烟,是好友古斯塔夫留下来的,费多尔并不经常抽烟,但此刻,他觉得尼古丁或许能让他暂时摆脱当前不佳的情绪。
他抽出一根烟,打火机点上,任由烟雾缭绕,有一口没一口抽着,但他发现还是不能摆脱这种负面的情绪,或许,正如她所说的,酒精会是个好的玩意,可以让人暂时忘掉一些烦恼。
他驱动车子,到达附近的酒馆。
在德国,酒馆的生意总是很热闹,比白天更甚,就算纳粹下了宵禁的命令也无法阻挡一群酒鬼寻欢作乐,费多尔不喜欢这种杂乱无章的热闹,他让老板给他装上几瓶酒。
老板问他拿什么酒。
依照他的口味,他更喜欢威士忌,但脑子里却浮现出某个醉鬼酡红的脸,脱口而出的是:“黑啤,五罐黑啤。”
他把黑啤带回了居所,开罐自饮。
每个德国人的血液里都流淌着酒精,酒精伴随着他们从童年至老年,陪伴他们度过人生中的每一个严冬,每一次战争,每一场经济危机,每一次生离死别,极尽温柔抚慰他们的痛苦,或者说,是麻痹他们的痛苦。
但费多尔不喜欢酒精,是因为他宁可直面惨淡的现实,也不愿沉浸在虚妄的美好的想象里,有时候,痛苦也是一种帮助他直观感受到活着的力量。
但现在,他急需酒精麻痹他痛苦的心情。
他在极度疲倦麻木之时发现了一种有别于痛苦的力量,弗雷德里希说那种力量叫幸福,可以取代痛苦,成为一个人活下去的丰沛源泉。
幸福可遇不可求,是神的恩赐,是非常幸运的人才能够遇到,从未被命运眷顾的他居然有朝一日也能看见这种耀眼的光。
但这束幸福的天国之光,并未落在他的身上,只是因为他太靠近弗雷德里希,太靠近一个清澈的,值得任何人去爱的青年,所以才会产生被光眷顾和拂照的错觉。
而事实上,那个女孩关心在乎的从始至终只有一个人,弗雷德里希就算离开,也在她心中留下了难以取代的位置。
此刻,无边无际的夜里,他的心是如此痛苦煎熬,他既希望弗雷德里希拥有美好的人生,却在察觉到她的真心时感到难言的失落。
他仰头喝了一口酒,轻声叹息,“弗雷德里希,你说给我时间,但这又有什么用呢?”
她的思念,她的关切,包括她的借酒消愁,以及那双眼睛里闪烁着的如同星河的光芒,她迟到的后知后觉和懊恼情绪,都和他无关。
他想要抓住属于自己的人生,抓住属于自己的幸福,却平白蹉跎了两个年轻人的人生,剥夺了本应属于他们的快乐,而就算如此自私,有些东西终究还是不属于他的,届时他将还回去。
他的耳边仿佛响起她的话,她谈起借酒消愁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是一种罕见的黯淡和失落,仿佛乌云遮蔽了太阳的光芒。
他淡淡一笑,“什么叫想念,什么叫借酒消愁,我或许应该知道吧。”
我将成为你的监护人
我将成为你的监护人
安娜再度把作业丢在了不知道什么地方。
但因为她也不清楚自己究竟丢在了哪里,所以回答索尼娅的质疑时,亳不心虚。
“没错,我已经完成了作业,但这份作业就是丢了,我也没办法,回答三百遍,答案依旧如此。”她耸了耸肩,一副我非常老实的模样。
所有同学都拍起了桌子,这是一种表示“彩”的意思,他们在为了她不知死活的勇气点赞,当然,他们就是在把安娜放火上烤,有点不顾女同学死活的美。
索尼娅果然非常生气,拿一根粉笔往她头上丢,厉声大骂:“我从未见过你这么无耻的学生!这个月你的作业已经丢了三次!AnnaChen,你给我适可而止!”
安娜捂着脑袋,郁闷道:“前两次是假的,但这次绝对是真的!我保证!”
拍桌子的声音快要掀开这间教室的屋顶了。
索尼娅怒极反笑:“你最好给我一个更好的理由!否则你就上解剖台!”
emo了好久的安娜被指着鼻子骂,不开心,她决定,与其精神内耗自己,不如发疯外耗别人。
“因为我是个无可救药的恋爱脑,我爱弗雷德里希,爱他爱得要死,他走了,我的心也跟着死掉了,还能顾得上什么作业。”安娜张开了双臂作英勇赴死状,“来吧,你来解剖我吧,看看我这具行尸走肉的心是否还在跳动。”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一群人不仅是拍桌子了,有些甚至站起来鼓掌吹口哨。
“无耻!无礼!粗俗!”
好好的一堂课被她弄成了脱口秀,课堂威仪全无,索尼娅气得发狂,跳脚痛骂,就要下来把她拎出教室揍一顿。
这时,一个竭尽全力绷住表情的军官走了进来。
埃尔温真是快绷不住了,他快憋出内伤了,但为了维持军部的威严,他不能在这种公众场合做出不合时宜的举动。
安娜看见他出现在这里,不知为何有种不好的预感。
埃尔温向索尼娅敬了个礼,告诉她原因:“霍迈尔教授,我们长官捡到了一本作业,他猜测应该是您的学生的,让我来交给您。”
安娜的不好预感果然应验了。
索尼娅接过作业,看到上边的字迹,问:“在哪里捡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