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1 / 1)

“太子殿下,”他恭敬地垂首,低声道,“咱们怕是要往前走了。”

“无碍,”年轻男人略微一皱眉,抬眼看了看天色,笃定道,“我们这儿不会被波及,况且……”

“要等她醒来。”

时未至初冬,帐中却已燃起了炉火,侍女悉心打湿了帕子,为床上的女人擦拭脸颊和手腕。

那儿正是一道醒目的血痕,被纱布细细裹着,洒了上好的伤药,正在愈合的样子。

宋嘉禾醒来时,看到的便是陌生的帐顶,室内温暖如春。

她呻吟一声,刚要撑着起身,就被人慌忙制止了,快步走过来,用生涩的中原话道:“公主,请您别动,您的伤害没好。”

宋嘉禾想起来了。

她在嫁给突厥王的途中,闻得对方撕毁约定,正要攻打中原,气急攻心之际,她悍然拔剑,划破了自己的脖颈。

印象中最后一幕,已是血流如注,她昏了过去,以为自己必死无疑。

可现在这是身在何处?

看侍女打扮,显然不似中原人的身形,她身穿简单的袍子,额间和颈间尽数是珊瑚和玛瑙组成的串珠。

“我这是……”宋嘉禾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半晌才在对方的轻拍下缓和了些许,虚弱地说,“我这是在哪?”

“在我们小王的帐篷里,”侍女低声道,“我去通报一声,请您稍等。”

她快步走了出去,显然是要去找那小王,宋嘉禾心中略微思索便明白过来想必是那突厥王的大儿子,也是当今突厥的太子,松青。

果不其然,帐篷被掀开了,男人身着黑色的半身袍,后脑的发丝尽数细细编成了发辫,缀着些许松石。

“九公主,”松青低声道,“你醒了。”

竟是被敌人所救。

宋嘉禾撇过脸,神色中平静带着绝望,她不愿多和松青说一句话,只是沉默着,闭上眼睛。

松青年仅十八,比她还小上一岁,只是身高腿长,草原上的饮食让他长得结实而高大,看上去英俊得有些锐利。

也不知此时的沈自修如何。

她心中微微一酸,在等待死亡的那一刻,她最后想到的,是弃自己不顾的父母,要求她顶替心爱的女儿出嫁的皇帝……、

以及连最后一眼都不愿意回头看自己的,沈自修。

她这前半生凄苦,像是一场笑话,如今落到敌人手中,还不知要怎么被折辱。即使不回头宋嘉禾也知道,松青还在看着自己,灼热的视线快要将她的背脊盯穿了。

“安宁九公主,”松青继续道,“我绝不会伤害你,也不会把你交给我父王。”

宋嘉禾心中一动。

难不成这太子与可汗有什么隔阂?

只是她依旧不敢冒进,等待着松青开口。

“我希望你能帮助我,”男人的声音说,“我不希望我父王此时去攻打大梁,我们毫无胜算。”

第十二章

宋嘉禾最终还是愿与松青对话了。

侍女端着驱寒的茶水和生肌止血的药物走进来,松青自然而然地接过,为她解开手上的纱巾。

那洁白无瑕的肌肤上一道刺眼的伤口,显然是宋嘉禾下手极重,她当时一心存了死志,没给自己留半点后手。

“很快会好的,”松青抖落药粉,头也没抬,“我们草原上的战士,哪怕伤口被贯穿了,用了这个药也会恢复过来。”

刺痛让宋嘉禾的掌心微微一颤,松青的动作便更加轻柔了,他将干净的纱巾重新裹好,宋嘉禾便收回了手。

“……多谢,”她低声道,“但你能否说清楚,你刚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松青自然知晓她说的是那句话,他收起药粉,示意宋嘉禾喝茶。

“我父王年纪大了,”他微微阖起眼,像是进入了什么记忆般,缓慢地说,“他还以为自己是那个无往不利的战神。”

突厥王四十有五,的确不是年轻人的岁数,宋嘉禾没有做声,听着松青继续道:“从前的他还会好好思考,战略布局样样精通,但现如今,我父王刚愎自用,时常托大。”

“眼看着冬天就要来了,他竟然选择在这个关头,去攻打拥有大量粮草的大梁。”

“更何况,大梁有沈自修。”

从他口中听到这个名字时,宋嘉禾情不自禁地攥紧了拳,她垂下眼睫,声音有些发哑。

“我明白了,你想怎么做?”

“事实上我还没有主意,”松青坦然道,“我父王并不关心大梁是否真的要达成和平,也对你不上心。只是我知道,大梁的皇帝向来疼爱他的女儿,如果你在我这里,我会拥有更多的主动权。”

这话一出,宋嘉禾便明白过来,想必松青把她和李长乐弄混了。

也是,大梁向来只有一个华贵聪慧,天生丽质的九公主,她是哪来的冒牌货?

谁都知道,安宁公主不过是一个幌子,一个可笑的替身。

但眼前的松青不知晓。

看着他闪闪发亮的眼,宋嘉禾那一瞬心中有些发疼,似乎是辜负了他的期待一般。

“抱歉,”好半晌她才摇摇头说,“可我不是圣上最疼爱的那个公主,我是被顶替出来嫁给你父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