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极尽温柔的语气,不厌其烦哄,可实际却恰恰相反,大相径庭,没有?半刻停歇怜香惜玉的意思?,更有?将三?分之?一塞成之?二的迹象,南嘉实在是吃不下了?,不涩但涨得?慌,他不听,她?忍不住想把人踹开。
就她?那点能耐哪够用,足尖还没踢到心窝,陈祉早有?预料,反攥足踝提高。
舞蹈生的足是残缺的,破碎的美,淡淡的疤痕,对称着舞台至高无上的荣耀,他指心带过伤痕,沉眸凝视,微微垂了?下额头,薄唇触碰到细白的足背。吻有?多轻,声?有?多低,那三?分之?一的节拍就有?多烈,若不是隔音极好,外头走廊值班的一众怕是早听了?去。
南嘉推又推不开,他不肯走,半点出去的意思?没有?。
也只好继续收留他,倒计时?五分钟,她?思?维停止,大脑晕沉,只觉过了?很久很久,说?话不算话的人终于?停靠,却并没有?离开港湾。
“陈祉。”南嘉再次催促,咬牙,“你走开。”
“不走。”
“你讨厌死了?。”
“嗯。”
赶不走,她?声?愈见微小。
他又堵了?一回儿才堪堪撤走离开。
但没走太远,靠在学口,像欣赏自?己完工后的佳作,目视昏暗中她?面容的变化,刚开始她?手搭在眼睛上不肯看,不知情绪变化,音调也小,哼唧得?跟猫一样。
“套间几堵墙,都做了?隔音。”陈祉提醒,“你声?音不用收着,可以叫。”
南嘉什么话都不想说?,余味未尽,人还没从天上下来,清透的眼眸看着暗灰的天花板。
陈祉没有?拿事?后烟,就靠一旁,体脂率极低,暗光折着肌肉线条,连肩线都恰到好处地明晰而不浮夸,冷白的手腕拂开她?鬓边的发?,这时?面颊的红更显然,生了?几分桃之?夭夭的娇态。
身骨却透着轻微的凉意,沿着心窝探下,腰腹间绣着一只镂空纹身,蓝色的,像一只蝶。
南嘉稍稍起来些,拿被褥盖住:“有点冷。”
“冷吗。”室温明明最适宜,她?脸颊也很热。
“刚才,我是被冷醒的。”她?双手环抱,屈靠着,喃喃陈述,“总感觉自?己还没回来,还在西伯利亚。”
“西伯利亚?”他只听她?说?在俄罗斯,不曾想是气候最残酷最寒冷的西伯利亚,“哪个城市。”
“忘记了?,是个镇子,或者说?是村庄?”她?睫毛垂落,“那里什么都没有?,没有?春天,没有?暖气,缺水缺电,每天早上第一件事?要去砍树烧火,零下三?十度,真的很冷。”
“你为什么会在那里。”
“不知道啊,我没问过他,可能就是因为白思?澜吧。”南嘉抿了?抿唇,“她?两年内不能跳舞,我两年内不能离开。”
刚开始,周今川送她?去英国?念书,不到一年,派人给她?安排新的身份去往俄罗斯,她?以为要去莫斯科跳舞,不曾想被派去一个穷困潦倒的小镇,那边的年收入微薄,当地居民靠捕鱼和摘桦树茸为生。
幸运的是派她?的人给她?安排了?住处,一对老年夫妇的民宿里,他们性情良善,语言不通却也给予友好的关怀。
不幸的是,她?身无分文,人民币,欧元,卢布都没有?。
也许联系大使馆的话是可以离开的吧,但她?没忘记带她?来这里的人撂过一句话,说?她?离开这里的下场是死路一条,外头有?给她?的通缉令,而这句话的原话,出自?周今川。
何况她?很难离开,被安排的身份是欧洲公民,实际又是个中国?人,如果国?内没有?人脉关系,手续不知道要走多久,而周今川既然送她?过来,那么铁了?心让她?留下。
要说?受过的磨难,和重活工人不能比,日常和当地居民差不多,为生活奔波,刚开始十指不沾阳春水,后来熟练地学会五点多起床,撬开厚冰取水,烧火的期间用斧头将木头劈成细柴,穿着木板鞋给附近的原始森林下捕猎陷阱,那是为数不多的蛋白质来源。
可是啊,绝望的从来这些年的风霜雪雨,踉跄趔趄,是源源不断的绝望。
希冀着离开这里,想念港岛夏日的海盐冰淇淋,想念海滨公园的洋紫荆,还有?风吹动的校服格子裙。
那里太苦了?,苦得?她?甚至觉得?,和陈祉他们针锋相对都是一件值得?回忆的事?情。
起初周今川给的回应是快了?,再后来是等几个月,最后索性断了?联系。
她?写?了?无数封的明信片石沉大海,孤独地躺在木屋见不得?光的阴暗角落。
这段记忆太深刻,哪怕后几年回到伦敦,午夜梦回仍被惊醒。
“所?以周嘉礼。”陈祉忽然将她?拎起来,指腹扣着腰往跟前带,另一只手抬着下颚,抑制住冷厉的口吻,“你要我在港岛不要动他一分一毫,自?己在外面过那样的狗日子?”
要他放过周今川,要他照顾好流浪猫,自?己呢。
她?眼眸清明,也许是没想过这么多,也许是意外他情绪如此恶劣,晃了?下神,“也不算狗日子……有?时?候挺好玩的,我还骑过雪地摩托去抓冬眠的熊,你抓过吗。”
看吧,明明很难过,明明是一场噩梦,涉及到周今川,总想用云淡风轻的口吻一笔带过。
他也不必过于?义愤,她?出现在他结婚证的一侧,出现在床边,和他共事?被他索要,也是因为周家,要说?缘分,他们半点没有?的。
一切不过是抢来的,世间没有?强求不了?的事?,有?的话,那就是不够。
静默好久,南嘉想他是不是在酝酿如何骂她?,是太蠢笨了?,一时?半会词穷了?吧,她?这时?候挺脆弱的,不希望挨骂,便妄图解释缓和:“真的没那么糟糕,而且很多事?我都忘了?……”
看他眼神阴鸷,她?只得?乖乖闭嘴。
“忘了?还做噩梦?”陈祉问。
“……嗯。”她?没说?舞团的事?,“可能,是因为你这几天出差在外不在家,没人陪我。”
舞团和白思?澜闭口不提,但这个理由找得?过于?暧昧。
好在让人受用。
陈祉没有?再问,放开她?一些,看不出喜怒,“所?以呢。”
“所?以。”她?接得?鹿头不对马尾,“我想洗澡了?。”
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