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跑到了梨瓷面?前,徐书翠又在离她一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看着梨瓷干净漂亮的衣裙,在自己的衣摆上蹭了蹭手,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她。

“我只?是?个?寻常的姐姐,叫我梨姐姐就好啦,”梨瓷一边纠正她的说法,一边毫不在意地牵起了她的手,又用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头,“店里怎么只?有你一个?人,你娘亲呢?”

徐书翠指了指一间房门紧锁的隔间,“在那里。”

梨瓷认得那扇门,就是?先前徐掌柜带着自己去的那间专门存放画作的画室。

她也并未着急去见?徐掌柜,而是?示意徐书翠看向?谢枕川手中的竹匣,先道:“姐姐今日带了好吃的杏子来,书翠带姐姐去打盆水来,我们一边洗杏子一边洗手,然后再去找你娘亲好不好?”

徐书翠点?了点?头,一点?儿也不觉得奇怪梨瓷为什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在她心中,神仙姐姐就该无所不知才对。

两?人手牵手走去后院,谢枕川慢悠悠跟在她俩身后,却一点?儿也没?落下。

徐书翠指着后院里的那一口井道:“那里有水,但?娘亲不让我去那边。”

“书翠真懂事?。”梨瓷摸了摸她的头,嘱咐她站在原地等一会儿,自己则走往井边。

梨瓷也没?有打过井水,有些新奇地看了看井口和一旁系着长长麻绳的水桶,尝试着拎了拎水桶。

唔,好重,一会儿打了水还能从井里边提起来吗?

她正这样想着,手上却骤然一轻,谢枕川已经放下那匣杏子,先手拎走了她手里的木桶,顺着井口放了下去。

“杏子知道叫我拿,打水怎么不说?”他一边说,一边转着井上的曲柄辘轳,慢慢将汲满水的水桶提了上来。

“我还不曾打过井水,想试试嘛。”等梨瓷看明?白这曲柄辘轳的妙用之后,又觉得自己可以了,跃跃欲试地看着他。

谢枕川看出她是想玩,并未劝阻,只?是?调试着桶上的麻绳,又倒出小半桶水来,这才将位置让给她,提醒道:“小心些。”

梨瓷点?点?头,使出吃奶的力气,总算握稳了木制的手柄,曲柄辘轳悠悠地转着,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好容易转过半圈,又后退一分,她也不泄气,虽然费劲,仍是?乐此不疲地把那桶水摇了上来。

谢枕川看得好笑,见?她劳心费力的,待那水桶的把手稍稍露出井面?,便伸手将它提了上来,稳稳地置于地面?。

打了水上来,徐书翠便懂事?地拿来了自己的帕子,梨瓷用一旁的匏瓜瓢子替她舀了水,洗手净面?之后,又替她把帕子拧干,挂了回去。

徐书翠的小脸又变得白白净净的了,她一边乖巧地道谢,一边道:“谢谢梨姐姐,爹爹教过我每日要净面?的,只?是?我娘亲腰不好,不会打水,这几日家里存的水已经快用完了。”

梨瓷也看出徐掌柜近日恐怕都无暇管她,见?徐书翠如此懂事?,她又动了恻隐之心,斗志昂扬道:“没?事?,你家的蓄水缸在哪里,姐姐帮你打满便是?了。”

徐书翠指了指院角那个?足有两?人合抱那么大的水缸,“在那里。”

梨瓷的斗志立刻要偃旗息鼓了,只?是?望着小姑娘眼中的崇敬之色,她还是?强撑着站起来,正准备硬着头皮上时,忽然听得“咻”的一声哨响,原来在书斋门外不远处卖糖葫芦的小贩扛着自己的稻草垛子进来了。

那小贩便是?濯影司守在书斋外的暗卫之一,他一改先前的弓腰驼背之姿,挺直身板向?谢枕川行了礼。

谢枕川颔首,朝蓄水缸的方向?挥了挥手,他立刻明?白了主上的意思,先使了点?力气将扎满糖葫芦的稻草垛子立在了地上,又认认真真去打水去了。

红彤彤的果子蘸着晶莹的糖稀,在日光底下亮晶晶的,散发出香甜的气息。

梨瓷和徐书翠虽然都有些好奇这人是?从哪里来的,但?更好奇那冰糖葫芦的味道好不好,吃起来甜不甜。

长长的竹竿稳稳当当插在地上,入地足有三?寸深,上头的稻草垛子用红布条捆着,满满当当地插着冰糖葫芦,就立在自己触手可及的距离。

梨瓷悄悄伸出手,踮脚摘下稻草垛子最上边那支最大的冰糖葫芦,递给了徐书翠,正要摘第?二支的时候,谢枕川已然将竹竿从地上拔走,移开了那稻草垛子。

偷吃被抓了个?现行,梨瓷看着手里握着冰糖葫芦靶子、一脸“兴师问罪”之意的谢枕川,立刻将手背到了身后,眼睛也眨得飞快,“我带了钱的。”

她说完这句话,又觉得有了底气,不禁抬头望着谢枕川,他今日是?便服出门,不过是?一身素白长衫,仍是?遮不住的清贵无双,纵然手里还不合时宜地握着糖葫芦草垛子,也别?有一番跌宕风流。

梨瓷没?忍住,朝这个?她见?过长得最好看的糖葫芦小贩问道:“小哥,冰糖葫芦多少钱一串?”

谢枕川皮笑肉不笑地看她,“你觉得呢?”

梨瓷从荷包里掏出一块最小的碎银,看了看谢枕川的脸,又多添了一块递过去。

谢枕川“哼”了一声,居然也当真收了钱。

他随手掂了掂,市面?上的糖葫芦不过五文钱一串,她递过来的这两?块碎银子,已经差不多有五钱了。

还是?一如既往地大方又好骗。

见?小哥收了钱,却没?把糖葫芦递给自己,梨瓷连忙提醒他,“我的糖葫芦呢?”

谢枕川岿然不动,“你方才已经拿过了。”

这小哥虽然长得好,但?实在昧良心。

梨瓷也不计较,又伸手去荷包里掏钱,只?是?还未等她将钱拿出来,谢枕川已经理所当然道:”事?毕,我收摊了。”

这怎么能行呢?

梨瓷看得目瞪口呆,还是?徐书翠将她已经吃掉了两?颗的糖葫芦递了过来,“梨姐姐,我们一起吃。”

她还在犹豫要不要抢小孩的东西吃,谢枕川一边将糖葫芦草垛移得远了些,一边凉凉提醒道:“你近日在服药,吃两?颗杏子也就罢了,不可食饴糖。”

梨瓷立刻大惊失色,“你怎么也知道了?”

薛神医派人送了最新研制的药方子过来,再服药一个?月,自己这病就算是?大好了,只?是?这药比以往苦涩不少不说,忌口也比以往更为严苛,莫说饴糖了,连石蜜也不可食用。

谢枕川自然不会告诉她自己每月都看过了她的忌口方子,只?是?略一挑眉,好整以暇道:“本就是?小本营生,若是?消息不灵通些,再被食客讹上怎么办?”

梨瓷只?觉得脸颊热热的,有些不好意思地将冰糖葫芦还给了徐书翠,“姐姐在吃药,不能吃这个?,你吃。”

她原本还打算自己实在是?憋不住的时候,偷偷地去谢枕川那里蹭些点?心吃,如此看来,自己的算盘算是?落空了。

还未等徐书翠吃完糖葫芦,院角那只?大缸已经装满了水,乔装成小贩的濯影司卫又弓腰驼背地扛着糖葫芦走了。

徐书翠有些不舍地咬下最后一块糖葫芦,小声道:“以前家中的井水便是?爹爹打的,他每回出门前,都会在院子里那口大水缸里填满水。”